第六十七章乐园25
灵魂, 对于现代人而言,更像是一种偏玄学性质的概念。
灵魂承载着一个人的精神、思想、情感、人格,还有记忆。
精神、思想等非物质的存在无法被感知或是描述, 但记忆却能够清晰的展示出图像和声音。
进入安雪的灵魂之后, 冉羽迟看到了很多安雪从未说过的画面。
他是一位误入的旁观者,却无意中参与了安雪的过往。
他看到了一场大雪。
出租屋内弥漫浓浓酒气。
男人和女人爆发了一场剧烈的争吵。
满身伤痕的安雪被绑在水管上,他挣脱不开,也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男人高高举起酒瓶, 砸向女人。
酒瓶砸破女人的后脑, 女人抽搐两下,当场失去气息, 而喝醉了的男人却认为她在装死, 又恶狠狠的在女人身上踹了好几脚。
然后, 他手握破碎的酒瓶,走向安雪。
——这是他的日常。
喝醉了, 输钱了, 或者钱花光了,总之只要遇到令他难受,或是心情不好的事,男人就会将怒气撒在妻子和儿子身上。
今天对于他来说也一样。
但他醉得实在太厉害了。
他在跃过女人的身体时, 踩到了她的小腿, 双腿一踉跄, 竟是直直往后摔去。
然后,他的后脑勺撞上了墙上的钉子。
一开始, 男人还能挣扎几下。
但越动, 钉子反而扎得越深, 再又一次用力之后,彻底失去了声息。
被绑在水管上的安雪,目睹了两人死亡的全过程,亲眼看到血液流出,铺遍满地。
而男人的眼睛,甚至没有闭上,定格在某种惊异又惊惧的表情之上。
那时候的安雪还很小,他是害怕的,他开始颤抖,他开始哭喊,他试图挣脱身上的铁链,但是他没有任何办法,对于一个孩子而言,铁链实在是过于坚固的东西。
他被锁在这间屋子里。
他哭得撕心裂肺,饿晕过去,又醒来。
不知是第几次失去意识,又是第几次醒来,安雪发现自己来到了医院中。
一位刚上任的警员发现这一代曾经有人报警过家暴,但是再无后续,尽职尽责的他想要来报警的人家进行走访调查。
就是他发现了昏厥的安雪。
瘦瘦小小,浑身伤痕的男孩被捆在水管上,面前是两具已经僵硬的尸体。
醒来后,安雪像个麻木的娃娃,不哭也不闹,乖乖补充营养,回答警察的问题。
案件最终以什么方式结束的,安雪并不关心,总之,最后的最后,安雪被送入了孤儿院。
冉羽迟看到,安雪牵着那位警员的手,被带入了孤儿院中。
悲怆孤儿院。
那是一家资历很老的孤儿院,四周是陈旧的铁栅栏,内部是偏欧式的建筑
,有点像教堂。
从全貌看,冉羽迟认为这家孤儿院更像是常出现在万圣节或是恐怖电影中的场景,陈旧的设施和建筑,让人有种半夜会有鬼修女推门而入的恐怖感。
幸好,这里没有修女,只有院长,与一位和蔼可亲的妈妈。
那天之后,安雪成为孤儿院三十六位孩子中的其中一位。
这里的生活健康又单调,每天都在起床,早饭,早操,学习,睡觉这几样活动。
孤儿院有规定,每个孩子必须在晚上八点之前睡着。为了促进睡眠,妈妈会给孩子们端上一杯热腾腾的牛奶。
冉羽迟在安雪记忆中的孤儿院里四处游走——他在寻找蛾皇。
蛾皇必然躲在某个角落中,他需要尽快找到他,将他拎出去。
冉羽迟并不希望有其他人窥探安雪的记忆,包括他自己。
记忆是一个人最脆弱、最干净、也最纯粹的地方,他无意探寻,如果可以,他更希望安雪在清醒的状态下告诉他,而不是在现在这种情况。
今晚的安雪睡不着觉。
因为发生了一件怪事。
菜刀砍了他的右腿,但是,他却没有受伤,甚至没有感受到疼痛。
因为他的右腿,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金属,而他却没有任何感觉。
到底怎么回事?
或许他更应该去告诉院长或是妈妈,但是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安雪,不可以,不可以让他们知道自己发现了这件事。
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既然不能说,那他就需要自己探索。
那天,安雪没有喝下睡前的牛奶,他睁眼到了八点之后,听到走廊上传来脚步声,便悄悄将房间的门拉开一小条缝隙。
他看到了院长和妈妈,两个人一起打开走廊尽头的房间的门,将住在里面的小男孩带走了。
小男孩睡得很沉,被两人拎起来,也没有半点要醒来的意思。
安雪放轻脚步,远远地,悄悄跟在院长和妈妈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