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冉羽迟不敢让自己陷入太久的沉睡。
稍稍恢复些,他就硬逼自己醒来。
睁开眼,看到的是惨白的天花板,还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这里不是研究所。
床边,坐了一位少年,正是在巷子中搭救他的那一位。
然后,肚子叫了一声。
好饿。
少年正在削苹果,听到动静,将苹果递给了他。
苹果有股独特的清香,但飘入冉羽迟鼻端,却是一股恶臭,像极了被丢弃在路边的腐肉。
好饿,好饿,好饿……
要吃东西。
他很正常,他必须要吃,吃了东西才能活下去。
冉羽迟接过苹果,塞进嘴里,一口又一口的咬,像是饥肠辘辘,狼吞虎咽,然后捂住自己的嘴,逼迫自己将苹果吞入腹中。
咽下那一刻,胃部却开始翻搅,他的表情一僵,扑到床边,又开始干呕。
“不能吃东西么?”他听见安雪的声音。
冉羽迟没有说话。
“你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安雪说。
冉羽迟依旧没有开口,他看到自己腹部的伤口,并没有过多久,却已经结了痂。
这不是普通人类应该有的愈合速度。
接着,冉羽迟闻到一股香味。
他被植入浴血者基因,如今已经改造成了浴血者,他的感受器早已经和普通人不同,能够让他觉得香的,只有……血。
他看见安雪划破了自己的手指。
血珠沿伤口滴落,汇成水滴型。
“喝吧。”安雪说。
冉羽迟依旧未曾开口,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那处伤口,喉结上下滚了滚,最终还是偏开了头。
“不喝。”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你会死。”安雪说,“你的胃器官功能严重紊乱,大脑供血不足,身体过分虚弱,这些药对你没有用。如果继续强撑,你大概还能活二十四小时,在这之后,你会休克,晕厥,最后猝死。”
他说得简洁明了,冉羽迟听后沉默片刻,才道:“喝了我会成为真正的怪物。”
生有骨翅、尖牙,只能以血液为生,不是怪物是什么?
安雪说:“你不是。”
冉羽迟抬起双眸。
他看到安雪一点一点解开扣子,扯下衬衫领口,大咧咧的将肩颈展示在他面前。
脖颈上,有一枚牙印,还有一道极为艳丽妖冶的红色纹印,是浴血者的标记。
冉羽迟能够闻到,这道标记上,全是他自己&#30340...
;气息。
“这是……我?”冉羽迟问。
“嗯。”安雪点头。
这的确是冉羽迟留下的标记。
根本没办法思考,不断有甜味从舌底冒出,在血腥味的诱/惑之下,冉羽迟的呼吸逐渐加快,他想扑上去,想要撕咬,那是本能,从他彻底被改造成浴血者那天,刻在大脑中的本能。
但他还是忍住了。
死死掐着手,指甲嵌进掌心之中。
“不用忍。”安雪说,“我本来就是你的所有物。”
一句话而已。
那根紧紧绷住的弦顷刻间断裂。
虚弱状态之下,本能大于一切理智。
冉羽迟扑向安雪,抓住他的肩,狠狠咬上他的脖颈。
安雪呼吸一滞。
皮肤被撕咬,血液被抽出的舒爽感刹那间弥漫全身。
这一次的吸血和之前的完全不同。
之前的每一次,冉羽迟都游刃有余,是稳重的,成熟的,这一次,他却是猛烈的,全凭本能的。
他带着点力气,将安雪箍住,摁在床头,粗重的呼吸打在颈侧,向一团暖烘烘的热流,哄得浑身发烫。
也正因为此刻安雪的皮肤滚烫,胸口悬挂的铭牌在动作间滑入衣领时,将他冰得后背一颤。
他握住冉羽迟的小臂,指尖摩挲,手臂上布满陈伤,还有细小的,密密麻麻的针管。
他想起了在冉羽迟记忆中看到的画面。
冉羽迟在研究所中,他发疯,又奄奄一息,然后,他遇到了一个少年,拯救他,改变他,陪他度过了一段很难忘的时光。
莫名的,安雪心中涌过一股异样的情绪。
也许是嫉妒,或者是心疼。
安雪知道此时此刻不应该思考这些,但他控制不住。
他的右脑被替换成了微型计算机,但他的左脑依旧属于自己,会无法控制的胡思乱想。
为什么不早点出现,为什么不早点救出冉羽迟?
为什么要消失?
冉羽迟又为什么,忘不掉他?
好嫉妒,好羡慕。
后颈一阵疼痛,是冉羽迟咬得更紧,更深,将他从胡思乱想中抽离,安雪顺势低下头,一口咬上了冉羽迟的小臂。
不算用力,但也是发了狠的,并不算轻。
疼痛让红眼的冉羽迟清醒过来,口中突兀的血腥味也让安雪清醒过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自觉的咬了冉羽迟。
就像做出一枚铭牌,刻上自己的名字一样,他的举动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
安雪没想通。
清醒的冉羽迟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猛地抽出手臂,接连后退。
随着又一次吸血,安雪肩颈的红色纹印再度扩大,从肩颈攀至半个后背,浓墨重彩般喷印在他白皙的皮肤上。
冉羽迟怔怔的看着那道纹印,感受着自食道、胃部,蔓延至全身&#30...
340;满足感,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反应。
许久之后,冉羽迟问:“为什么……”
为什么救他?
为什么身上会有他的纹印?
算上小巷里的,他们至今不过第二次见面而已。
安雪没有回答他,只是一颗一颗扣好扣子,将纹印遮挡在衬衫之下,只说了声“好好休息”,就离开了病房。
甚至没有发现,自己落下了特殊管理局的证件。
他好像有点生气?
冉羽迟没有明白。
他起身,想要捡起证件。
伸出手时,小臂一阵疼。
冉羽迟这才发现,小臂上竟是被咬出了牙印。
他捡起证件照,怔怔的看着上面的照片,还有名字。
安。
.
B级鬼,黑衣男,真实形态为脑花的鬼正被关在临城分局地下室。
此处静谧又幽闭,无一不透着阴森和寒冷。
脑花招出电锯,四下挥舞,企图找到能够逃脱的出口。
地下室的门忽然开了。
明亮的光照进昏暗的地下室中,进来之人的五官藏匿于阴影之下,只能看到一道黑影。
那人走向脑花,将一样东西放到脑花面前。
是一只手——一只枯槁的手。
没有一丝水分,皮肤像牛皮纸一样黏在骨头上,青筋坚硬,断口处和指甲一片乌黑。
“感谢你的到来。”那人开口,森寒鬼气从他的身上涌了出来。
脑花开始剧烈颤抖:“不要,不要,不要啊!”
鬼气之中,枯手竟是渐渐动了起来,一点点靠近脑花,张开五指,又握住,脑花连一个“不”字也没来得及喊出,便被枯手彻底吸收,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着,有什么东西从枯手之中溢出,悄无声息的融入空气。
……
家属在医护人员的带领下来到医院太平间。
一路上,他们早已哭红了眼。
他们没有想到,自己的亲人只不过去商场参加活动而已,就会遇到发狂的精神病人,硬生生被电锯砍断了头。
来到太平间,见到被白布盖住的亲人的尸体,亲属们更是泣不成声。
医护人员小A不忍,在他们的哀求下给了他们和亲人独处的时间。
他刚一关上门,便听到太平间内传来数声尖叫。
小A连忙推门查看。
只见那原本应该已经死去的人忽的从病床上坐了起来,眼瞳上下左右诡异的转动着,两边嘴角咧起,露出一个极其阴森惨白的笑容。
然后,倏地扑向他,张开口,一口咬在了他的脸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