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多阳对他们之间的纠葛并不感兴趣:“我要去买东西。”
陈伦尴尬地让开,继续跟在后面嘀咕道:“多阳,我听何子轩说你最近放学都跟裴时屹坐一辆车,真的假的……”
“我和他家顺路,司机一块捎的。怎么了?”
他们两家的关系,陈伦一直清楚,也不好说什么。
黎多阳买了零食出来,看他还在外面等着自己,不解道:“你不回家?”
陈伦摸摸自己的板寸:“回去也没意思,家里最近都没人,约余嘉文出来玩,他又总没时间。”
黎多阳认真地“哦”一声,继续往前走。
陈伦没话找话,跟他聊起八卦来:“学校有对小情侣早恋被发现了,你知道吗?”
黎多阳摇头:“不知道。”
陈伦嘿嘿道:“现在学校在这方面抓得可紧了,最近不是有个女生在告白墙说想要你联系方式么,可能看上你了。”
“……”
陈伦看他一脸懵,道:“嗐,我是让你把持住,要是为这事被逮住写检讨多丢人啊。”
黎多阳白他一眼:“我才不会。”
这些同龄人在他眼里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先前跟裴时屹说的那番解除娃娃亲的话也不是随口乱说,他确实只对大帅哥感兴趣。
不管是现在的自己,还是周围这群人,对他而言就是一群货真价实的小屁孩。
出了学校,就看到了熟悉的车停在那里。
他跟陈伦挥挥手,坦然过去了。
陈伦喊人没喊住,望着后座上那个少年的身影,不太高兴地上了后面的一辆车。
车上,黎多阳把买的零食分了一半给裴时屹和张叔,张叔憨笑着摆摆手,裴时屹倒是没拒绝,只是放在一旁不动。
黎多阳吃杨梅的时候,后边那辆车过来了,副驾驶车窗敞开着,陈伦趴着车窗上道:“多阳,国庆假你有安排没?”
黎多阳摇头。
陈伦大声道:“何子轩他们想去郊外那家庄园玩两天,里面桂花和木芙蓉都开了,他还约了隔壁班几个小子,人多热闹,你也一起呗!”
“我回去想想吧。”如果黎淮回来了,可能会带他出去玩几天。
“行,要是去你给我回个消息!”
“嗯。”
随后,两辆车朝着两个方向开去。
黎多阳这次自我感觉考得还不错,眉宇间一派轻松,吃东西都是满脸生机,察觉一旁灼灼视线,下意识把手上的杨梅递过去。
“……”裴时屹偏过头去。
黎多阳看他不吃,就继续自个儿吃,吃着吃着想起了先前计划的正事。
这两天考试之余,他把忽悠对方自己有预知梦的步骤都细细想好了。
这么想着,就挨过去,黎多阳小声说:“裴时屹,我跟你说个秘密。”
看着窗外的少年身子微怔。
黎多阳在他转头时继续道:“我有时候做的梦会在现实中发生。”还特意用一只手挡着嘴。
裴时屹:“……”
这反应在黎多阳意料之中,他也不急,又神经兮兮道:“我前几天就梦到自己在考试,今天发现试题和那次梦里一模一样。”
少年唇角微微抽搐了下,任他继续说。
“我昨天又做梦,梦到你国庆假生病了。”
这里原书里的剧情,裴时屹初三的国庆假期间因为和裴佑平起了冲突,气得冲澡的时候都忘了用热水,本就换季降温,那么一下,加上怒气攻心,直接发起高烧来,病得几天都没能出门。
颜嫚的心理病确实一查就能查出来,但黎多阳深思熟虑后,也无法保证裴时屹会不会因为他一番“胡话”就去查这种事。
那么按照记忆里的原书小剧情来忽悠人,反而更方便。
之后再用预知梦说颜嫚的情况,多少会顺利一些。
不过,说的到底是不好的事,他做好了大少爷发脾气的准备。
车内很安静。
黎多阳抬眸看过去,裴时屹的薄唇往下抿着,目光诡异地盯着自己看。
他摸摸自己的脸。
没沾上东西。
裴时屹撇过头去,耳垂染上薄红,声音却很冷硬:“你净胡说些什么?”
“没……”
一时更气:“谁、谁准你梦到我了?”
“……”
黎多阳看他重点偏得厉害,又凶巴巴的,不出声了。
离自家小区还剩一个红绿灯,沉默许久的裴时屹才又不甘道:“如果你有预知梦,上次梦到女鬼算什么?”
……明显在笑话他。
黎多阳羞恼解释:“那都脱离现实了,不是预知梦……唉,你不信算了!”
到了小区门口,他拿起书包下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夜里吃过饭,黎多阳跟着爸妈和远在B城的哥哥视频通话。
黎淮和室友同学这几天有爬山活动,三天后才能回来。
视频上,黎淮头发剪短了不少,军训结束后,晒黑了一些,轮廓也比先前硬朗不少,和父母说完大学这边的事,就让黎多阳到跟前来。
黎多阳听说他还有几天才能回来,兴致缺缺,把ipad放在茶几上架着,看着电视吃雪糕。
屏幕上的人笑起来:“这么不给你哥面子?”
黎多阳:“又不是看不到。”
“最近有长高吗?”
“有一米七了。”
“那就是没有,一米六九的人都喜欢这么说。”
“……”
兄弟俩聊了近半个小时,说的无非都是各自学校的事,黎多阳本就对哥哥的大学非常向往,开始还坐在沙发上干着自己的事,一听到相关的,就抿着嘴凑到屏幕前。
对方似乎在露营,那头涌过来几张脸,咧着笑打趣道:“这就是你弟弟啊?怪不得你念叨,看着可真乖!”
“弟弟真标致!哈哈哈哈是亲生的吗?”
“滚!”
“嗨,阳阳弟弟,我们是你哥的同学,都是好人,以后记得来我们学校玩……”
“乖仔别理他们,就一群找打的。”
……
黎多阳跟那些人打完招呼就看着他们笑闹,爸妈喊他吃饭,才挂了视频。
晚上洗澡后,他无聊地写了半个小时的代码,这段时间,他已经把上辈子没做完的小游戏做出一个开头了。临睡时才想起陈伦说去江雲市那个有名庄园玩的事,拿起手机给对方回了信:什么时候出发?
对方很快打来电话。
“明早九点就走,我和何子轩到时候来接你!”
“不用了,我爸明天也要去拿附近办事,我坐他的车过去。”
“好吧……来了给我打电话,不见不散!”
“嗯。”
*
裴宅。
裴佑平自从出差回来了后,家里气氛就一直很尴尬。
父子俩自从上次在庆河市闹翻,就再也没见过,裴佑平很长一段时间没回家,后来又频繁海外出差,今天算是生日宴后头一回见。
裴时屹全程没搭理他,吃完晚饭就和母亲出门散步。
夜里清凉,颜嫚走了一会儿,看着儿子轻声道:“你最近陪妈妈的时间好多。”
他们母子并不像其他普通的母子,独处时一个比一个话少,裴时屹被送出国的时候,颜嫚的父亲时常住院,她没办法长期去国外陪着儿子,只能想孩子时偶尔去照料一段时间,后来父亲去世了,她和裴佑平又实在没什么话说,就想去国外和儿子一起住。
可是母子俩聚少离多,相处起来总是无话,她那年去的时候,裴时屹已经是小学毕业了,正是心思极其敏感的时候,很难接近。一段时间后,颜嫚以为孩子怨自己,看关系还是僵持着,就决定回国。
那是她最后悔的一件事。
暑假在庆河市休养那段时间,她和国外照料裴时屹的人谈过一次心,这才知道当年走后,裴时屹其实一直等着她回去。
电话里,对方叹着气说:“这孩子太犟了,早晚会在这上面吃苦头。”
但是最近却有了些不一样,一旦有时间,裴时屹就会主动陪着她,有时候是看电视看报纸,有时候是散步,有时候她在客厅坐着发呆,裴时屹也会在不远处坐着。
和她之间的话,似乎也比以前多了些。
颜嫚说完那句话后,裴时屹的脚步莫名加快了些,没有点头也没否认。
别别扭扭的。
她知道儿子脾性,没继续追问这个话题,走到一处喷泉时,问他:“你觉得阳阳怎么样?”
少年脚步停住。
颜嫚没注意他的异样,继续笑着说:“你爷爷那年说的话,有些我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娃娃亲都是大人的想法,你不用有压力,现在这种年代,大多在最后是成不了的,但如果你们能做兄弟,也是一件好事。”
她说这话时下意识就想着:以后妈妈老了走了,你也不会孤单。
那孩子很在意亲人,如果成为他的亲人,也是件好事。
路道两排的路灯像是无数个小月亮,沉静的夜里,少年重新朝前走了起来。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很低,灌入夜风里,颜嫚没能听清。
“那我就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个兄弟。”
……
散步回家后,第一次被如此忽视的裴佑平又在借题发挥地乱发脾气,茶杯都被他碰碎了一只,保姆互相使眼神,收拾完都赶忙离开了客厅。
颜嫚并不与他多说,径直上楼。
“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了……”裴佑平阴阳怪气嗤笑着,把矛头对向自己的儿子,“上次你那么出格,我没好好教训你,你是不是就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了?”
裴时屹沉下脸,正要反呛,这时,耳里莫名回响起黎多阳那句话“我昨天做梦,梦到你国庆假生病了”。
瞬间,像是被一只手轻轻安抚,心底那股起伏的情绪竟就这样渐渐压制下去,裴时屹想到明天还要出门,冷笑一声,就像什么都没听到,转身也往楼上去了。
因为还惦记着正事,男人在后面的训斥他全部自动忽略掉。
这一晚,裴时屹给那所郊外庄园的经理打了一通电话后,难得愉悦地去洗了个热水澡。
*
天清气朗,路道两旁郁郁葱葱。
一群少年踩着滑板穿行而过,疾速拐了几次弯,最前面皮肤略黑、戴着棒球帽的高个儿男生终于追上前面的自行车。
“多阳!下来跟我们一起呗,我专门带了张板子给你的!”
“我不会,骑车就行了。”
骑着自行车的少年穿着一身藤紫的宽松休闲服,双手牢牢掌着车把,瓷白的纤长双腿慢悠悠蹬着踏板。车前的篮子里,是满满一纸箱的新鲜葡萄,他刚在庄园的葡萄林区域亲手摘的,都很甜。
几个模样衣着靓酷的少年和一个双马尾少女也迅速追上来了,还借助旁边的矮围栏炫了几招。
“下来下来!不会我们教你嘛!”
“阳阳哥,你快试试……”
“真不用怕,我们在旁边护着,你要摔着了,我第一个冲过去给你当肉垫行吧!”
……
半个小时后,那一纸箱的葡萄到了陈伦怀里。
黎多阳小心翼翼地踩上滑板,何子轩他们开始还扶着人,几次后,他就能掌握平衡,简单滑行了。
“你学的比何子轩快多了!他光上板就摔了不少次!”
“喂!别踩一捧一啊!”
黎多阳跟着他们一起往前滑,逐渐滑出乐趣来,大好的天气,日光明媚,少年们笑闹着在树荫下穿行飞跃,有几个还肆无忌惮的放声大叫。
陈琪有些兴奋,跳过减速带后,回头招手道:“咱们比赛谁先回庄园别墅,第一个到达的可以一天都不干活!”
这个干活主要是指晚上的露台烧烤可以只吃不做。
一呼百应,在比懒这一方面,大家都很有动力,一个赛一个冲得快。
黎多阳对这个比赛没什么兴趣,他滑行很慢,只求稳稳往前,经过几个转弯处还下来专心练习了几次,想着陈伦他们的演示,练着练着,逐渐掌握到诀窍,基本不会一到转弯处就跳下去了。
到了一个下坡,他试着加快速度。
……
一辆黑色宾利缓缓行驶在庄园宽阔的柏油路上。
车窗开着,秋风徐徐而来,裴时屹饶有兴趣地望着外边的风景。
张叔很少见自家少爷对这种寻常风景展现出这么大兴趣,尽管想不通,也跟着心情好起来:“怎么突然想到来这里玩了?”
少年偏过视线:“随便看看。”
车子经过一个岔口时,小道上一个半蹲着的身影一闪而过。
原本表情淡淡的少年瞳孔微微一缩,骤然道:“停车!”
黎多阳抱膝蹲在路边的花坛前,他穿的是齐膝的运动短裤,不久前摔得那一下,让他膝盖、小臂里侧和一部分手掌都磨破了。
伤口布满了尘土砂砾,血丝缓慢地渗出来。
很疼,又麻又疼,他几乎直不起腰来。
额角的汗珠是疼出来的,眼皮也被温热的泪意蒸红。
他咬着牙,深深呼气。
裴时屹过来便看到了这一幕。
徒然升起的怒火让他险些失态,上前二话不说就把男生试图碰伤口的手拿开:“谁弄的?”
黎多阳被他吓了一跳,看清来人是谁,惊得短时间都忘了疼:“诶,你怎么在这儿?”
裴时屹瞥到旁边的滑板,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几秒的安静后,他蓦然背对着黎多阳蹲下去。
黎多阳一脸问号,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嘀咕了声谢谢,也不推拒,俯身乖乖趴到少年背上。
裴时屹似乎很怕伤到他,极其小心地把他那两条腿往外挪,防止创面擦撞到他的衣服上。
绕过小道的花坛,不远处就是一辆黑色宾利。
黎多阳的脑子有些乱。
按照原书剧情,裴时屹的整个国庆假期应该都是生病在家的,可此时却好好地出现在这里。
……这一切都和他的预计严重不符,到上车,还懵懵懂懂的。
裴时屹关上车门,拿出车内的医药箱,先给那些伤口做了个简单的处理,只是看到粘着血的肮脏尘土时,眸子一暗,压不住的狞厉气息。
他满脸郁色,瞥向黎多阳带上来的那张滑板。
黎多阳在伤口的疼痛中回了神,他连忙给持续散发痛觉的膝盖吹了两下,余光中,一旁的少年紧紧盯着那张滑板。
他抬头问:“你也想试试啊?”
尾音还带着笑,仿佛那会儿疼到要哭的不是自己。
裴时屹抿紧薄唇。
试试?烧了它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