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芈陆只是稍微地紧了紧力道,他用外袍挡住斛律偃的身影,向散修告完别后,悄无声息地翻窗进屋。
刚落地,身后蓦地响起琉璃惊讶的声音:“少爷?”
芈陆吓了一跳,但他并未转身,而是迅速冷静下来,背对着琉璃道:“你怎么在这里?”
琉璃被芈陆凉飕飕的态度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说:“奴、奴婢瞧着少爷好些天没有出来走动,一直躺在床上也不是个法子,正好外头的荷花开了,便想来叫少爷出去看看。”
“我说过——”芈陆深吸口气,有意训斥,“这些天我只想静养,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准踏入屋里半步!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还是我许久不回来,你连我的话都不用听了?”
“奴婢知错!”琉璃惶恐不已,一叠声地求原谅。
芈陆打断她:“罢了,你先下去,在外头守着,若是有人来了,先在门口通报我一声。”
“是。”琉璃
不敢耽搁,赶紧弓着腰退出去了。
退到门口,芈陆忽然喊住她:“对了,你再让人备些吃食来。”
琉璃心想少爷不是已经开始为辟谷做准备了吗?
但这些话不好多问,她只好诚惶诚恐地应道:“是,少爷。”
芈陆叮嘱道:“不要大鱼大肉,清粥小菜即可。”
“是。”
琉璃一走,芈陆也迈开步子朝内屋走去。
他轻手轻脚地把斛律偃放到床上,就这么短短一段路,斛律偃已是清醒又昏睡、昏睡又清醒,反反复复了好几次。
这会儿,斛律偃又醒了过来,脑袋向着芈陆,仿佛在无声无息地打量着芈陆。
斛律偃身旁还躺着一个人,穿着白色丝绸做成的里衣里裤,无论是身形还是外表都和芈陆别无二致。
这是芈陆用来骗翡翠和琉璃的幻术。
他伸手摘掉贴在里衣内的符纸。
下一瞬,一个活生生的“人”立即变成几节摆放成人形的白藕。
芈陆收拾好白藕,又看向斛律偃。
斛律偃仍是将脑袋向着他,黑洞洞的眼眶让他莫名生出一股被凝视的错觉。
芈陆回到床前蹲下,禁不住犯了难。
虽然他从小体弱多病,全靠父母满世界寻来的灵丹妙药吊命,见得多也懂得多,但是他着实不清楚斛律偃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
被献祭过的人和普通受伤的人不可等同而语,也不知他乾坤袋里放着的那些丹药能否用在斛律偃身上。
倒不是芈陆心疼那些丹药,就怕到时候丹药没救到斛律偃不说,反而在斛律偃身上起了副作用。
他想来想去,还是不敢冒险。
最后,只对斛律偃使用了净身术,顺便把被斛律偃弄脏的床单被褥一并清洗了。
琉璃亲自端来膳食,经过不久前的训斥,她不敢随意踏入屋里,便把膳食放在堂屋的桌上。
芈陆也为自己使用了净身术,换了身衣服后把膳食端进内屋。
白粥刚刚熬好,还冒着腾腾热气。
芈陆一边用勺子搅拌白粥一边轻轻吹气,等到白粥尝起来没那么烫了,他才舀起一点递到斛律偃嘴边。
什么都看不见的斛律偃似乎被突然出现的勺子吓到了,脑袋倏地往旁偏去,躲避意味十分明显。
与此同时,斛律偃脸上骤然浮出警惕的神色,夹杂着隐隐约约的阴翳,宛若一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厚重起来的黑云,眨眼间便笼上斛律偃整张脸。
原本对新的“手”和“脚”操作无能的斛律偃竟然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只是他的动作格外僵硬,像极了生锈的机器,每动一下都要卡顿一下。
芈陆眼睁睁看着斛律偃从床上爬起来,心中陡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还一只手拿着勺子、一只手端着碗,甚至没来得及站起身,就被斛律偃扑了个满怀。
熟悉的刺痛再次在胸口炸开。
一时间,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拧住了他的心脏,并不断收紧、不断用力,将他的心脏挤成一块块。
芈陆无法动弹。
痛苦填充满了他的大脑。
好痛。
快要痛死了。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掉。
尤其是他再次感觉到了灵力的流失,在他的身体里汇聚成一条条金黄的细线,从皮肤底下漫出来,有生命似的缠绕上斛律偃的身体,接着如水碰到海绵般地浸了进去。
直到他手上的碗没拿稳,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惊扰了守在外头的琉璃。
“少爷?”琉璃的声音从堂屋传来,“少爷,你还好吗?出什么事了吗?”
琉璃喊了好几声,皆没得到回应,她犹豫片刻,大着胆子朝内屋走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斛律偃忽然松开芈陆,随即弯腰扛起芈陆就往窗口窜去。
与此同时,身后响起琉璃震惊的尖叫声:“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