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六郎正要理论,脚下忽然震动起来,地平线尽头出现一阵沙尘。他们看到城门前挤着人,欣喜若狂,呼喊着朝下方冲来。
人群更激动了,城外的百姓拼命想挤进去,城里的士兵拼命抵着门,执矛的士兵嘶吼道:“我们要顶不住了,快进去!”
谢玖兮忍无可忍道:“你们宁愿拿矛对着百姓,却不愿意去拦敌军。只要打开整扇城门,抵挡一小会,所有人都能进城!”
然而两边的士兵没一个听她的话,刘于穆也在城墙上大喊道:“别管他们了,快进城!”
一位带孩子的母亲用力推儿子,孩子身形小,竟然从矛下穿过,一溜烟跑向城门。其他人看到纷纷效仿,里面士兵急了,拿着矛就要捅那个孩子:“放肆,谁准你进来的!”
矛头雪亮,眼看就要扎到小孩身上,忽然阳光下银芒一闪,士兵只觉得手中剧震,长矛脱手而出,在空中转了一圈,稳稳落到一个少女手中。
少女单手握着长杆中部,手腕转动将长矛抡出呼呼风声,顶着门的士兵被旋风扫到,稀里哗啦摔成一团。谢玖兮手握着长矛,一枪一点,将顶着城门的木头全部挑开。
城门失去了支撑,外面的百姓撞开门,蜂拥而入。刘于穆从城墙上跑下来,看到这一幕气的不轻:“叛军马上就来了,你们放叛军入城,该当何罪?”
“我顶着。”谢玖兮冷着脸道,“我去外面拦着叛军,绝不叫任何一个贼人入城。”
谢玖兮说着将长矛扔到旁边的士兵怀中,小兵手忙脚乱的接住。谢玖兮甩甩手,以前看萧子铎做很轻松,换成她自己才知道真费手。谢玖兮头也不回,逆着逃命的人流走向城外:“等百姓都进城后就关门吧,不用等我。”
谢玖兮挤出人群,已经能看到叛军兴奋扭曲的脸了。她面色沉着,掏出一大叠符箓,劈头盖脸往他们身上招呼。
反正她有钱,
身边的符箓有买的、有她自己画的,多的当纸烧都能烧好几天,正好招待这群贼子。
顺便帮她试一下功效,好些符纸她画完后没场地试验,还不知道威力怎么样呢。
若是有道门之人在此,定要唏嘘这是什么败家子打法。万景的士兵本以为是冷兵器肉搏,没想到对面的人话都不说,直接远程扔爆炸符。
他们被炸的人仰马翻,阵型大乱。刘于穆要是连这点头脑都没有就白混了,他连忙下令出击,城中守兵一拥而上,乘胜追击。叛军被打得七零八落,仅有几个人逃了出去。
谢玖兮功成身退,一脸平静地回城。城门内刘于穆的父亲刘延已经赶来了,他看到谢玖兮,表情十分复杂:“这位是……”
谢韫玉连忙介绍:“回伯父,这是我的四妹妹谢玖兮。”
刘延恍然:“原来是谢四娘子。四娘子,你刚才使用的符纸从何而来?”
如果刘延问的是那几张威力颇大的爆炸符的话,很遗憾,都是谢玖兮自己画的。
相比于治愈、幻术等广受女子青睐的符纸,谢玖兮更喜欢爆炸,杀伤力越大的她越喜欢,这也是谢玖兮没法在建康试验的原因之一。她好像从小就很擅长操纵火,与火有关的事情,无论爆炸还是炼丹,她都能无师自通。
但现在身在广陵,谢玖兮留了个心眼,没有说是她画的,而是道:“是我父亲留给我的。”
众所周知,谢玖兮有一个寻仙问道、下落不明的父亲,无论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推到他头上。刘延相信了,道:“原来是谢三郎留下的仙迹。四娘子一介女郎,身边放着这些东西太危险了,若四娘子信得过刘家,不如交由老夫保管?”
谢韫珠一听就不高兴了:“这是三叔留给四妹的防身之物,这么多年都平安无事,现在怎么危险了?”
刘延说:“三娘子不要着急,老夫也是怕四娘子疏忽,万一被贼人偷去了符纸,炸毁城墙,那全城百姓危矣。四娘子今日擅作主张开了城门,幸好敬尚救援及时,没有酿出大祸。四娘子如此孩童心性,怎么能保管这么危险的东西?”
谢韫珠被堵住,空生气却说不出话来。谢玖兮看了谢韫玉一眼,这毕竟是谢韫玉的夫家,她不想刚来就得罪刘家,遂淡淡道:“刘将军说的对,如今是战时,入城后本来就要将危险之物集中保管。”
谢玖兮平静地将袖子里的符纸一股脑掏出来,放到面前的端盘上,动作之利索,都让刘延怀疑她放的是假纸。刘延狐疑地扫了谢玖兮两眼,当着众人的面,他不好为难一个小姑娘,便说道:“四娘子深明大义,不愧是谢家之女。”
刘延和刘于穆说完就去忙其他事情了,只留一个副将领着谢家人入住。谢韫珠一路都鼓着脸,等进门后再也忍不住,气冲冲质问谢玖兮:“你平时在家里不可一世,连大伯母都敢顶撞,怎么如今什么都不说了?三叔留给你护身的符纸,凭什么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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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玖兮瞥了谢韫珠一眼,说:“别鼓着脸了,你现在像个河豚,好丑。”
谢韫珠更生气了:“你敢说我丑!不对,我问你话呢,你凭什么说我丑?”
谢玖兮走到房间里坐下,疲惫地捶了捶腿,低低道:“他是二姐的公爹,以后二姐一辈子都要在刘家生活。”
谢韫珠骤然失声,谢玖兮见她明白了,倦怠地赶客:“没事就回去吧,我要沐浴休息了。”
赶走谢韫珠后,谢玖兮撑住头,悠悠打了个哈欠。她交出去的都是些积压多年、即将失效的符,何况,城里最危险的并不是那堆爆炸符,而是她。
拓跋弘接到萧道的信,看到他竟然想以万景换青州,简直莫名其妙。萧道在做梦吗?
而这时,建康也接到了
万景叛乱的消息,萧道终于明白,他被骗了。
萧道连忙给各地发勤王令,但书信往来不便,这么一来一回,各郡军队要等很久才能赶到建康。萧道心里并不着急,建康驻兵五万,还倚据长江天险,万景便是有天兵都过不来。
长江以南各郡县依然很从容,而长江以北,局势骤然紧绷起来。
万景听说他的先遣部队在广陵城吃瘪后大为震怒。尤其他还听说,攻城那天有送嫁队伍进了广陵城,新娘子正姓谢。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万景亲自带兵,气势汹汹冲往广陵,誓要屠杀广陵泄愤,并抢走曾经羞辱他的谢氏女。
广陵接到战书后一片低迷,谢玖兮交出来的爆炸符再好也不能大规模作战,广陵城内能上阵的士兵不过八千人,如何守城?
刘延试着向建康请援,但建康屯兵自守,并不肯渡江冒险。刘延焦头烂额时,谢韫珠主动说她的未婚夫就在不远处的京口,她可以写信,求未婚夫来救她。
谢韫珠当天就写了信,放飞鸽传往京口。一天过去,谢韫珠以为对方在路上来不及回信,三天过去,她以为信鸽走错了路,十天过去,爆炸符已告罄,城内画符的工具也用完了,援军还是没有来。
谢韫珠终于意识到,她的未婚夫不会来了。
谢韫珠一直以夫家是将门为傲,她无数次和姐妹们炫耀王家战功赫赫、守家卫国,骨子里留着顶天立地的血。现在这一切在她脸上重重扇了个巴掌,打得她头晕目眩,信仰崩塌。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真的?
然而现实根本没给她留时间低落,外面的厮杀声从早持续到晚,从城墙上抬下来的伤员一日比一日多。更可怕的是万景的人就像感受不到疲惫一样,前赴后继往城墙上爬,箭矢打在他们身上毫无杀伤力,就连被从城墙上推落,他们站起来拍拍土,还能继续进攻。
这是一群不死不伤的怪物,城墙上所有士兵心里都浮起这个念头,恐慌逐渐在广陵城中蔓延。
谢玖兮不相信世界上有杀不死的怪物,神仙尚且会消亡,何况凡人呢?她注意到攻城的士兵被她的符纸打中后会受伤甚至死亡,这是不是说明,凡人的武器伤不到他们,但法术可以?
谢玖兮试图研究一个杀敌阵法,然而她没想到,最先被恐慌击溃的不是城中百姓,不是谢家女眷,而是刘延父子。
“你想要献降?”
刘于穆接触到谢韫玉的眼睛,有些躲闪,但还是说道:“二娘,我父母原本不满你的身份,我们经历了多少周折才终于走到这一步。我真的很喜欢你,做梦都想和你长相厮守、生儿育女,所以我们绝不能死在这里。万景无非是被皇帝说配不上王谢门第,气不过而已,你四妹妹是天下闻名的美人,我们将你四妹献……许配给他,一定能让他退兵。”
谢韫玉怔怔看着他,好一段时间觉得她不认识面前这个人:“敬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彭城刘氏之子,岂可做献城投降之事?”
刘于穆像是被刺激到,突然激动道:“北魏占领彭城,杀了我们多少族人?薛安都能投降,我为何不能?我们彭城刘氏没多少传人了,我绝不能死在这里。万景说了投降不杀,如果抵抗会屠尽全城。我是为了全城百姓,我是为了大局!”
“二娘!”刘于穆紧紧握住谢蕴玉肩膀,双目赤红道,“反正你和你四妹感情不好。听说她眼高于顶,给了你不少气受,送她出去正好给你出气!只要献出她,我们就能长相厮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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