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又有人问:“明小郎君,阁下是究竟怎么想出这个绝妙的主意的?”
明远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当下微笑着回答:“这源于家父讲过的一个故事。”
大家都没有见过明远家中的那位“大人”,但是谁也没有亲眼见过明远之父。此刻听见明远竟主动提起这位“神秘富豪”,忍不住一个个都支起耳朵聆听。
“家父说他曾经认识一群海商,这些人都来自同一个地方……不算大的一个岛屿。大家都是跑海贸生意的,因此也经常彼此照顾,你替我看顾看顾家人,我替你打听打听消息……”
不知道夏塞里奥是不是“也”听说过这个故事①。
“有一天他们突发奇想,说:‘如果我们每个人都拿出一小部分本钱,放在一起,作为不时之需。万一哪位兄弟的船遇上风浪了,可以不管那些货物的安危,只管保住最为至关重要的,人的性命!”
“人回来以后,可以用这部分钱来补偿货物的损失!’
“原来是这样!”
茶馆里一名海商突然明白了,出声感叹。
原来这“保险”真正的着眼点,还是在于“人”啊!
“是的,家大人原本说他昔日曾与海商与市舶司打过交道,收益良多……”
明远这就是满嘴跑马车,随口胡吹了。
“……他想,原本这可能就是各位海商之间联合,自发的行动。可是现在各位都家大业大的,每跑一次船至少也是好几万贯的货。若是哪位的船发生了损失,但是几家几户联合,也无法弥补这损失。”
“因此,大人曾经设想过,由他来牵头,发起一个名为‘海事联合保险’的团体。大人前些年经商,多少有些收益,就以他的这份本钱作为缓冲,每次只从希望得到保障的海商手中收取少部分费用,但在发生损失的时候给予大额补偿。”
明远一边说一边想:有个“爹”真好啊!
所有的故事都可以往“爹”的头上安。
“大人相信,这世间的船越造越好,各位的船长与水手也越来越有经验。因此船只遇到风险而损毁货物的几率其实很低。”
“因此,每一位海商只要缴纳少许保费,聚沙成塔,就足以弥补偶尔发生的货损。”
“这就是大人认为这‘保险’生意大大可行的原因。”
“这是一个需要大量本钱以应付不时之需,但是无风无浪的时候又收入丰厚的行当……”
明远侃侃而谈,而在座的海商无论哪一位都是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背后的道理一旦解释清楚,这些处处精明算计、以“利益”为先的商人们反而更加放心——这是一笔用来牟利的生意,而不是什么陷阱或者骗局。
“那么,明小官人,您现在对这笔生意的投入是多少?”
茶馆中不知哪个角落响起一声——这也是很多人都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大家都想了解明远口中的“保险”生意,至少能够承担多少风险。
“100万贯!”
明远微笑着回答。
“等到大人回来,我得到他的许可,应是可以投入500万贯作为这门生意的备付金。”
100万……500万?!
整个茶馆里顿时响起一片“嘶”的声音。
难怪这位小郎君对于屈察的损失一点都不在意,明明可以不赔的,也给了个八成的补偿。
人家根本就“不差钱”啊!
这时,屈察高兴得双目流泪,一时间竟跪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自从这件事得到了一个完满的结果,他身上背负的压力一时尽去,此刻唯有尽情宣泄的份儿。
而戴朋兴在一旁,想起他自己当初的经历,也忍不住唏嘘——
如果,如果他的船出事之前就已经有了这样的“保险”;如果他身负巨债,赔得一干二净的时候,会有“保险”理赔向他伸来援手……
戴朋兴正在胡思乱想,却见明远走过来,用手肘推推戴朋兴,说:“你忘记你身上还背着债务了吗?”
戴朋兴猛醒:对啊,他身上还背着七万多贯的债务。
此前做成了几笔保险生意,获得的佣金才不过几百贯。
可是现在,现在正是推广保险业务的绝佳时刻啊!
戴朋兴猛醒,赶紧收拾了茶馆里的一张小桌子,转身唤躲在一边的小丫头:“阿宝,去将阿爹的簿子取来!”
阿宝一直听得似懂非懂,但是此刻却知道撒腿就跑,去将戴朋兴平日里记录保险生意的“台账”取来。
戴朋兴赶紧出声吆喝:“各位都已经了解了这‘保险”是怎么回事,尽可以为自己的商船货物投一份‘保障’啊!”
“您只需要告诉我您船只的出发点是哪里,到港哪里,船上的货物几何,到时我们自会核算出一个保费金额,并且到您的船上看过,就可以在官府的见证下签订契约了——”
戴朋兴早已将这一套流程练得精熟,但此前没有多少使用的机会。
谁知机会不来则已,一来吓人,整整一个下午,他招揽了价值将近六十万贯货品的“保险”生意,算下来保费应当至少有三万贯。
也就是说,他一个下午,光佣金就赚了三千贯。
海商保险生意,迎来突破,开始突飞猛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