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琢深吸了一口气, 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抬眸望向炼药堂,秋明雪已经被人带了下去疗伤, 而她离开之后,偌大一个药堂中央,就只剩一个盈袖。
她瞪大眼, 清丽的面上有些许错愕情绪,她没有想到叶断红会突然出现。
叶断红的修为高、实力强, 今日若不是他在场, 还真无人能够制伏这诡异的火焰。
——而叶断红之前来观看弟子参加考核,都隐匿了自己的身形, 若不是坐到了他身边, 无人能发现他。
盈袖沉默不语,只颤抖着手把药鼎里的丹药取了出来, 她炼制的是一枚中等偏上的普通丹药, 刚好可以胜过在场的其余弟子,但也给了秋明雪胜过她的空间。
叶断红冷着脸,面色并不好看, 他看着有人将受伤的秋明雪带了下去, 送到医修那里,眉头紧锁。
他是一个直来直去的人, 并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以他在玄云宗的地位, 他也没必要去对谁笑脸相迎。
叶断红面上是对秋明雪掩饰不住的厌恶,他启唇冷声说道:“真是该死。”
出手救下她,是他身为玄云宗长老的义务,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秋明雪这是罪有应得。
仗着自己是万众宠爱的公主身份, 肆无忌惮地向自己的国家索求,压榨泽国的凡人,她获得这样的下场,没有人会同情她。
“小玉师兄……那火焰是什么?”季青琢平静下来,她看向那在地上挣扎扭动着的黑气——它已经被叶断红一刀斩断为两段,却还是在执拗挣扎着。
这东西,看起来一定要焚毁什么才善罢甘休,邪性很重。
“是——地脉鬼气的产物。”沈容玉启唇,在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他的语气顿了一下。
季青琢敏锐地抓住了“地脉鬼气”这四个字,系统好像说……沈容玉与地脉鬼气有关系,但是具体是什么关系,她没问,系统也没说清楚。
她愣了一下,问道:“地脉鬼气,是什么?”
“是此界灵气爆发之后形成的副产物。”沈容玉将书籍上的内容复述给季青琢听,“灵气爆发之后,人类开始修炼,灵气被吸收、使用之后产生的浊气沉入地脉之中,因为大量的浊气已无法通过自然转换,所以沉积为地脉鬼气,在其中会孕育妖魔。”
“如此么……”季青琢应了一声,她在思考,这样的东西又怎会与沈容玉有联系,他一身白衣,飘然若谪仙,怎么想都不可能与这什么邪恶的地脉鬼气扯上关系。
她在思考的时候,表情很呆,所以沈容玉倾身,低声问她道:“琢琢在想什么?”
他的笑容带着一种疏离的温柔,很容易让人沉溺其中,他像是吸引着周围所有东西的旋涡。
季青琢不会被他吸引,因为她这块木头,实在是太沉了。
她说:“我在想这个这个地脉鬼气。”
“莫想了。”沈容玉含着笑对她说,“你这点法力,就算用千年百年,也沉积不出地脉鬼气。”
就在他们说着小话的时候,叶断红已经将地上那邪魔捉了起来,他的长刀画出一个封魔阵,将那紫黑色的邪恶火焰罩在其中,火焰在阵中如蛇般疯狂扭动着,而后有一缕青烟从火焰中被剥离出来。
叶断红引水扑灭了这剩余的火焰,看向那青烟凝聚而成的东西,它变为了本来的模样,是一株卷石草,不过这卷石草是黑色的,并非是秋明雪刚拿出它时的青葱绿色。
“凡人死去的怨魂与地脉鬼气结合,名为魈。”叶断红凝眸看着那卷石草,沉声说出这邪物的来历,“卷石草所处山崖之下,死了太多人,它受鲜血滋养而生,这魈顺着它的根系与这株植物融为一体,它们唯一的诉求是复仇。”
“秋明雪将卷...
石草投入药鼎之中,将魈激活,它与药鼎下的火焰结合,开始攻击她。”叶断红确认了魈的存在之后,将此事的来龙去脉推导出来。
“她被魈所伤,罪有应得,但若魈吸收了她的精血魂魄,转而攻击其他弟子,此事便不好收拾了。”叶断红抬手,将封魔阵中的魈拎了起来,他单手将这邪物捏死,这虚影所含的画面也如气泡一般散去。
所有可怖的声音与画面,都化为泡影,季青琢恍然间,看到那卷石草落下。
方才融在这卷石草里的画面与声音,挣扎着的手,家庭与死亡,全部不见了,就在叶断红手中消失……
“不……”季青琢轻声说道,她往前走了一步。
沈容玉拦下了她,他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你在怜悯那魈么?”
“他们采药……跌落山崖……”季青琢轻声说道,“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可是……”
她语无伦次,不能表达出自己心中所想,但是她觉得叶断红这样太武断了,将这些灵魂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全部毁灭。
“自与地脉鬼气结合,成为魈的那一瞬间,他们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面对他们曾经的家人朋友,他们也会毫不留情地伤害、吞噬他们。”沈容玉对季青琢说道。
季青琢的唇张了张,她没有再说话,因为她发现自己周围的修士看向那死去的魈,表情都是恐惧与厌恶,只有她还说了声“不”,如此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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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识趣地住了嘴,那是秋明雪的泽国,她又能做什么呢。
季青琢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她转过身去,看着沈容玉的身后。
“小玉师兄,我想回去了。”季青琢小声说道。
“好。”沈容玉回答她。
此时,炼药课的长老已经宣布了今日考核的处理办法,今日能炼制出丹药的弟子就先将丹药交上来,而后等秋明雪伤好之后,重新炼制丹药,得出最终的成绩。
在玄云宗里出现魈这样的邪物是罕事,但这卷石草是秋明雪自己从泽国带回来的,而且魈隐藏得很好,直到卷石草被激发药性之后才出现,所以大家都把此事当成了意外,在离去的时候还在议论着有关秋明雪身份的事。
季青琢踏上了沈容玉的葬雪剑,她的脑海里不住地出现那些沉闷的身体坠地声。
她闭上眼,轻轻皱着眉,她一向不愿与人打交道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知道自己很容易被外物影响,在这种事上,她的心理防线十分脆弱。
既然不敢接触,那就不看好了,但她没想到今日会在药堂里看到这般残忍的事。
“琢琢?”沈容玉唤她,他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温热,似乎有着别样的安心感。
“嗯。”季青琢小声应道。
“你在怕?”他问,因为从药堂回来之后,她就一直心不在焉,眼神闪躲。
朽木果然是朽木,脆弱又敏感,轻轻一碰,就容易碎。
季青琢长舒一口气,她点了点头:“是。”
“看来今日我就该将那信笺留下,不带你去看那炼药考核。”沈容玉低声哄她,本来就是块木头了,这样子就愈发无趣了。
“嗯。”季青琢还是应。
她的眉头依旧轻轻皱着,这让她漂亮的脸颊有了一种特殊的易碎感。
沈容玉抬手,见她蹙起的眉抚平,他低头,看着季青琢清澈的眼眸问她:“要如何,琢琢才会开心?”
他今日异常的有耐心,也不知是何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