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琢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她没有阻止他,她看着画中的美人,终究是把目光移开了。
葬雪剑出,正待划开那重重帘幔,将画中人的美好面庞撕裂,但此时,身后的浮雕墙传来被推动的声音。
沈容玉手疾眼快,葬雪剑又收了回来,只揽着季青琢的腰肢,抱着她飞到横梁上,四散的红色血泉收拢回来,隐藏着自己,将他们两人包裹着。
他们藏在了横梁上,身影消失不见。
这浮雕墙竟然能隔绝气息与法术的波动,有人回到了大殿中,等到他们启动浮雕墙发出声响,沈容玉才发现他们的存在。
烛蛾与沈容玉的实力相当,所以隔音法术不能使用,会引起烛蛾注意。
他们只能挤在红色血泉的掩护之下,季青琢被沈容玉紧紧抱在怀里,攥紧了手,感觉紧张极了。
她想,幸好沈容玉没有将那画毁了。
他们无声地看着走进这间密室的人,最先听到的是烛蛾的诡异笑声:“嘻嘻——”
陪伴着她的,还有另一道脚步声,这脚步声沉稳,与烛蛾踮着脚走路的轻盈声响不同。
在密室里夜明珠的映照下,另一道脚步声的主人面目逐渐清晰,正是方才在花灯会上与孟遥岚对峙的梁国皇帝。
“这么多年了,云梁地界从未有修士踏足,怎么这次一来就……”梁国皇帝轻叹一声,似乎有无奈。
烛蛾拈起自己衣裳的一角,脚尖点地,在梁国皇帝面前转了个圈儿:“我是邪魔,修士杀我,是天经地义。”
“我不会让你死。”梁国皇帝沉声说道。
“若无人杀我,我会吸食很多很多的人类灵魂,我当然不会死。”烛蛾的单手按在梁国皇帝的心口,“倒是你,可千万别死了,你死了,祈愿也就失败了,我也会死去。”
梁国皇帝并未再说话,他只抬眸望向帘幔之后的画像——幸好沈容玉与季青琢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他们才没发现二人的存在。
烛蛾歪着头,将脑袋搭在梁国皇帝的肩膀上,只用她那诡异的尖利声线说道:“我前几日,在宫里看到了长得很像她的侍卫呢?”
“她是曾经东山皇族的皇后,东山皇族家族庞大,即便当年整个族裔被荒蚀屠杀殆尽,但仍有末裔存留,也未可知。”梁国皇帝并不认识画中人,只如此说道。
“送来这画像的,是我的叔祖父,他是一个很古怪的人,有一些修仙的资质,但并未修炼,但寿命很长,孤独过了一生,只保存着这画像,他要死的时候,想将这画与其他带来的东西一并烧了,但他很老了,没了力气,只抱着手里的火折子,倒了下去,火灭了,他也就死了。”梁国皇帝缓声说起这画的来历。
他从未说过此事,或许是因为他在今日的花灯会上喝多了酒,又或者,只是他因为孟遥岚的到来,有所感慨,所以回忆起旧事。
烛蛾歪着头,似乎听不懂他说的话,只时不时发出诡异的笑声,
似乎梁国皇帝说出的每一个字,对她来说都像笑话。
“后来你来了,我原想遵循叔祖父的意愿,将之毁了,但你说要留着。”梁国皇帝问了一个他一直很好奇的问题,“所以阿烛,你又为何想要留着它?”
邪魔不是没有人类感情的吗?又怎会想要护下一幅画?
“她救了我呀。”烛蛾的指尖点在自己的唇边,轻轻舔了舔。
她额头上的发髻转了转,往横梁的方向看了过去,缩在沈容玉怀里的季青琢屏住了呼吸,从她的视角看去,她和烛蛾之间没有任何遮挡。
现在,那只有无数复眼的圆圆发髻,就如此看着她。
“救了你?”梁国皇帝更加好奇了。
“我那时还是一只飞蛾,在东山皇族的皇宫里徘徊,或许我活不过那个夏季。”烛蛾对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一切都记得一清二楚。
“我在皇宫里飞啊飞,在黑暗中看到一点火光,我的眼中只有那一点光芒,凭借着本性,我朝那火光扑了过去。”烛蛾的声线依旧有着诡异的尖利。
“后来我才知道,那点火光是宫里宫女手里提着的灯笼,逐光是我的本性,我朝那里扑去,但是,在我即将投身火焰的前一瞬间,我听到了一声尖叫。”
“是那提着灯的宫女在尖叫,她因为惊吓,手里的灯笼也脱手,坠落在地,火光熄灭了,我万念俱灰,那时只觉毕生的希望都熄灭了。”
“我无措地在半空,盘旋了一圈,回过身去,我看到她站在宫里最高最高的塔顶,塔尖四角的风铃叮铃铃响,她在塔顶,一跃而下,那眼中的光芒,比火光还亮。”
当烛蛾说到这里的时候,沈容玉握着季青琢的手臂忽然紧了好几分,他略抬了下颌,只俯视着烛蛾,眸中的情绪看不真切。
“我追逐着她眼中的光芒飞去,仿佛在追逐着火光,它太美丽了。”烛蛾说,“但她闭上眼,火光消失不见,如熄灭的烛火。”
“因此,我没再看得上那个夏季里的任何一道光,所以我活了下来。”烛蛾说出了她留下画像的原因。
季青琢闭上眼,幻想着那个画面,夏季里跌落的烛火,还有自塔顶坠落的漂亮女子,幡然醒悟的扑火飞蛾,那场景一定残忍又美丽。
“只是一面之缘?”梁国皇帝轻笑一声。
“只是一面之缘。”烛蛾重复了他的话。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