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镜阵感应到了违背契约的反噬能量正朝这里飞来,季青琢敏锐地睁开双眼,将纸灯笼护在自己身后。
异变陡生,连沈容玉自己都没预料到的意外出现,先被契约反噬的竟然不是烛蛾,季青琢手里的纸灯笼暂时还安然无恙。
被反噬的是站定在皇宫大殿之前的梁幸,他看着孟遥岚微笑,直至那艳红的火焰攀上他的身体,他依旧承受着。
“契约阵法所燃烧的能量,来自于我。”梁幸一步步朝孟遥岚走去,他一字一顿说道,“我用我的鲜血浇灌阵法用以交易,换取我梁国社稷安稳、国泰民安。”
“要反噬,也只有我受反噬。”梁幸对孟遥岚说道,“我用我自己的生命换取家国安定,何错之有?”
“与邪魔合作,本就是错。”孟遥岚的语气冷硬,她往后退了几步,避开梁幸身上的火焰。
“我死了,与烛蛾无关。”他如此说着,但此时,高塔之上传来什么东西坠地的声音。
季青琢手里牵着纸灯笼的丝线霎时间断了,亦是有熊熊烈火自纸灯笼的内部燃烧起来。
烛蛾没告诉季青琢先遭到反噬的是用自己鲜血浇灌阵法的梁幸,她也没告诉梁幸,如果梁幸被反噬,同为一体的她也会死去。
她步步为营,就是为了去死,以这样的方式,同一团火,燃烧着两个人的躯体。
季青琢看着那鲜艳的火,她愣住了,视线无法移开。
沈容玉抬手覆上她的面颊,将她的眼睛拦住,不让她继续看。
在面前的烈火中,季青琢忽然开口对沈容玉说道:“小玉,在烛蛾描述的那个夏季夜晚,她真的没有扑到那团火吗?”
她说的火,自然是沈容玉的母亲——东山皇族曾经的皇后坠落高塔时眸中的光芒。
“琢琢。”他唤了她一声,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此时,被关在纸灯笼里的烛蛾因为镜阵从内部被破,她听到了沈容玉的这声呼唤。
“琢琢?”她的声音尖利,只携带着灼灼火焰,朝季青琢扑了过来。
她想要扑到季青琢时候身上,口中不住念着:“琢琢,你与他一起……去看海了吗?”
季青琢的身体软倒在沈容玉怀里,但她手上的力道无比坚定,她将沈容玉捂着她眼睛的手摘了下来。
沈容玉本就没很用力按着她,他怕她疼,也未曾想到如此孱弱的她能迸发出如此蛮横的力道。
“什么海……”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措的凄惶,“烛蛾,什么海。”
“有鳞片的飞鸟,有翅膀的游鱼……”烛蛾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之后,身体便化作火焰,被燃烧殆尽。
季青琢的视线中只余下一团火,她在余烬里看到了血色的残阳,那浓烈的颜色刺激着她的眼睛。
她感觉自己的眼疼极了,沈容玉又重新捂住了她的眼睛——他甚至没来得及思考烛蛾说的那句话,他只想着季青琢的眼睛。
但是即便季青琢的眼睛被捂住了,今日看到的大大小小各种红色还是在她的脑海涂抹着,孟遥岚的红衣,仿佛雪地上的伤痕,梁幸身上衣饰的红绳,印鉴易主亮起的光……还有熊熊燃起、无法阻止的红色火焰,最后是那残阳血色。
深浅不一的红色在她的脑海里不断扩散开来,最终,眼眸疼痛到极致,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孟遥岚站定在高塔之下,她的面前是梁幸死后留下的灰烬,现在这灰烬被风吹散开去,梁幸与烛蛾留下的最后一丝痕迹,也会消失不见。
她自然是故意穿的红衣,她观察季青琢与沈容玉观察季青琢一样细心。
夺走她的眼,她自然不能再使用那控魂之术了。
季青琢没说话,她只是很安静地卧在沈容玉怀里,她勉强把沈容玉紧紧捂住她眼睛的手掰开一点,让一丝光线落进来。
她没看到那光线,眼前是一片漆黑。
被精心粘好的破碎瓷器,终究还是又裂开了。
沈容玉此时揽着她的腰,他覆在季青琢眼眸上的手指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湿意,不是眼泪,因为季青琢从来没哭过。
这是血,滴滴答答往下落。
他的思绪一片空白,有记忆的片段如走马灯般闪回,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过他的意识。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是这样一双受伤的眼,有鲜血从眼中落下。
她对他无措说道:“小玉,怎么办,我好像看不见了。”
此时,季青琢的声音响起:“小玉,我可能需要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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