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疾风骤雨,拍打着门柩,似乎要有风从那里面钻出来才算罢休。
朦胧的窗纸处沾染了飘过来的雨水,浮起一层雾似的颜色。有雨滴流淌下来,蜿蜒成一截截奇妙弧度,像是流淌在窗上的小河。阿迟从梦中惊醒,第一眼看到的也是这样的“小河”。
他并不是被噩梦惊醒的。相反,阿迟昨夜睡得很好,现在都有些半梦半醒。那种在美梦后的酣足感还未淡去,让阿迟有些在睡醒后的回味似的——
忽然间,阿迟猛地僵住,微瞪大了双眼。
那好像不是梦。
梦不会这样的清晰,历历在目的惊心。
少年人显得瘦削而略粗糙的手指一下按住了被角,柔软的棉褥凹陷下去一角。手背上的青筋浮起,足以想象到它的主人此时有多么用力。
阿迟几近是有一些茫然的。
他身上的伤势大好,翻身起来时,虽然背部被牵扯的有一些痛楚,但这半点延缓不了阿迟的行动。
在起身后,阿迟似乎是想直接出门,去寻找些什么。但手碰到了因为雨天而略微显得有些潮气的门窗时,却又一下子顿住了。
“……”
少年人低下了头,神色晦暗不明。
昨天的一切是真实发生的吗?还是他的某种卑微又可怜的臆想?
深黑的瞳孔当中,似乎又浮上了一层郁色,在阿迟还在出神的时候,门窗却骤然被人推开了。
老爷子手上还端着一枚小茶壶,里面是今日份的汤药。
换了盛汤药用的器具,便不容易撒出来了。又因为上面掩盖着的茶壶盖,封住了大多数浓郁的药味,哪怕是只间隔一门在里面的阿迟,在心神不定的情况下,也没有注意到老爷子是送药来了。
“哟,今天也爬起来了啊?”
其实阿迟的伤势要养好,是不宜走动的。但人如果一天天都躺在床榻上,很快精气神也会跟着散没了,才勉强同意了阿迟精神好点的时候,就起身在外走走。
不过今天下了雨。
“……天气不好,外面不适合散步。”老爷子说着,一边抱怨了下自己一路淌过来,积蓄下来的雨水都将自己的鞋底给打湿了。
建在湖中的湖心坊的确是景色秀美,但和南方的坏处差不多,平时都显得潮湿,一到下雨天就更是了,还容易积水。
这处小镇其实不常下雨,但一旦到了那个季节时候,雨水就像是从来没停过似的,能一连阴雨连绵好些时日。走在路上,连天光都是黯淡的,太阳被云雾遮住,见不到影。
现在阿迟的心情,也和这天气差不多。
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叶大夫,我先回去了。”
阿迟这么想的时候,也听见了从老爷子身后传来的男人的声音。
年轻男子一身黑衣,身上配剑。他的手中拿着一把颇大的油纸伞,微微倾斜,那些伞上水珠便像是瀑布的雨幕一样不断砸落下来。
男人神色冷淡间,总透着一股杀伐和冷漠的气质。他整个人都像是一柄剑那样,有着收不住的杀意,几乎一看便让人知道他是武林中人。
不过当他想隐藏下自己的气息的时候,大概谁也不会发觉他的存在。
就像在他开口之前,注意力不算集中的阿迟也并未发现男人。
阿迟知道他。
男人是跟随在楚见微身旁的护卫,名字叫做云鹰。
云鹰对阿迟总是很不假辞色的——任由谁发现自己的主人身旁出现了一名来历不明的少年,恐怕都会心存警惕的。
方才下了大雨,老爷子的腿脚不算好,又端着药,不方便拿伞,所以云鹰过来送了他一程。
现在人送到了,云鹰便准备离开了。
但刚刚阿迟注意到了他,在朦胧的雨雾当中,男人的视线骤然和阿迟相对上。
云鹰的唇微微抿紧,伞边下意识地往下压了压,伞面上的水珠更是连串地砸落下来。不过他很快又像意识到了什么,云鹰重新摆正了伞,那双锋利的眼睛,也直直地盯着阿迟。
忽然间,云鹰微微点了下头,神色复杂却依旧显得十分的恭敬,“小少爷。”
他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