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沾着的黏液太多,连齐斯自己都分辨不清,那是血还是汗了。
他从习武时,人人都告诉他,武功是为了惩恶扬善、是为了锄强扶弱;是为了传承武学、为门派争光。
可齐斯就是无师自通明白了一点:
什么狗屁的为门派、为百姓,修习武功,说白了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哪怕是那些看上去淡泊名利的高人,收获其他人的崇拜敬仰,又何尝不是在满足私欲?
齐斯是这么想的,他也是这么说的。
这种闷在心中的一口郁气,无可作为的暴怒,甚至让他在最后抵制住了对楚见微的恐惧,一边咳着血一边道,“人人都这样!我只是做了你们不敢做的事!”
“我只是更直白、更放肆一些……”
所以他用武功杀掉敢反抗他的人,用强权逼迫不如他的人。齐斯几乎笑了起来,“这样有什么不好?我武功比他们强,他们就是该死,该认赌服输!”
他又紧接着说,“你又何尝不是如此?你比我更强,所以杀了我,我也认输了!”
楚见微还没什么反应,倒是云鹰几乎暴怒,手中利剑猛然出了鞘,寒光既现,杀意腾腾地看着齐斯——
你也配!
你也配与我们庄主相比!
云鹰恨得几乎要呕血了!
可是没有楚见微的命令,他到底没有上手杀了对方。
“我心有猛虎。”楚见微声音依旧很平静,“细嗅蔷薇。”
“阿迟,”楚见微说,“这是我教你的第一件事。”
“人不是野兽。”
人不是野兽,所以不能无限制地放宽自己的欲.望。
有私欲可耻吗?并不可耻。哪怕习武的初衷是为了扬名立万,要万人敬仰,要过上更优渥自在的生活——这些稍显功利的理由,也并不可耻,也不应该认为这是下乘的、羞于宣之于口的,这本就是人类本性。
但不能为过的更好,去掠夺杀人,如齐斯这样,用武功杀掉反对者,掠夺弱小者——人与野兽,终究是有区别的。
前者会自控。
马车被掀开车帘,有人从其中走了出来。
一身白衣风流,容貌同皎月般亮眼。
骤然如一片新雪落下,满目皆是光华。
楚见微说,“我与你不同。”
并无需解释更多,楚见微只一句就足够让人信服了。
齐斯的确不应习武——他算是最典型的那类恶人。但如果他不会武功的话,或成普通奸滑邪恶之人,或成匪患,却不会比现在更糟糕。
当他学会了武功,掌握了不同其他人的强大力量的时候,这力量只会成为破笼而出的野兽。齐斯肆意地利用它,却不知如何克制它。
或许也觉得无需克制。
当他被收入青山宗,成为门主座下首徒,武功一日飞进,身旁人人恭维讨好的时候,就无需再克制了。
如果不是碰到楚见微,也会一直如此。
齐斯也只觉得理所当然,他拥有这样的力量,为什么不去用?只是运气不好,碰见了楚见微。
但楚见微的确是和他不同的——
齐斯回身时,看见了楚见微此时垂眸,注视着他的眼。
如此冷冽,平静同冬日湖泊,也似酝酿无声风暴的深海!只一眼,就让齐斯重新找回了先前的恐惧,他全身僵硬,脸色是苍白的,身体并不曾颤抖,他只是……
恐惧!十分恐惧!
哪怕那美艷至极的外貌,也不会让齐斯忽略半点那……像是魔王般的恐惧威压,只有习武之人,才能感觉到的恐怖!
齐斯武功高?这点武功在楚见微面前不值一提。
可以说,楚见微拥有着强大的、接近“灭天下”的能力。这样能随意操纵人生死的能力,几乎能让最理性者发疯,最胆怯者肆意妄为,但——楚见微什么也没做。
因为“力量强大所以不能自控”,以至成为灭世魔头这种理由在楚见微面前,像个用来找补的可笑笑话。
齐斯也显然意识到了这点,所以就连最后和楚见微争锋——认为我们都没什么不同的勇气——也一连被绞碎了。
真正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