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情不好,不想把坏的情绪传给温潋,让温潋跟她一样分心,所以能不见温潋就不见。
盛栖是什么时候确定奶奶真的没法陪她长大了呢?
那就是在医院见到盛光明的那一刻。
她突然很生气,盛光明除了给钱,没尽过孝。他不是一个好儿子,也不是一个好的父亲,他在做什么呢?
盛栖那一刻发自内心地厌恶他,好像他才是那个害奶奶要离开的人。
可是奶奶去世后,她又只剩下他,想被他带去Y省生活。
她不想留在家,被所有人指指点点,说她爸妈都不要她,奶奶也走了。
奶奶在时,姑姑们是她的姑姑,她们照顾奶奶时顺手照顾她也不难。但奶奶不在了,她的存在就是突兀的。
时隔多年,盛栖还能记得那天她的茫然和惊恐。
又到墓前,这一次她没有哭,或许是最近都在难过,情绪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大家离开时她在后,多留了五分钟,她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露出一个乖巧又俏皮的笑。从前她总这样笑,这样笑了之后,奶奶就会开心,她要什么有什么。
隔代亲像件怪事,看见孙女笑一下都开心的老太太,一度让邻居们批评,说她太惯孩子了。女孩子怎么可以不会洗衣做饭,天天在外野呢。
奶奶说她的栖栖高兴就好。
“昨天回高中住的房子看了,两家人的鞋柜都摆在门口,乱七八糟
,没你跟韩阿姨讲究。你要是在该多好,看我考上大学,看我赚钱孝敬你,看我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你不在,好没意思。”
她要活在别人的施舍里,活在善意的谎言里,要辛苦地做一个开心的人,要去追逐一份曾经让她受伤的感情。
她觉得厌恶。
厌恶她的选择,她的知足,她的贪婪。
那种她很多余的感觉又出来了。
奶奶似乎是她跟这个世界联系的桥梁,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感觉自己像个外来者,在被所有人排挤。
人的心境真是多变,比风向还难把握,她前几天以为这辈子有了归宿,这几天又消沉悲观地感受孤独。
不知是真的想奶奶了,还是温潋给她的安全感不足。
回去的路上她看着车窗外冬天的景象,稻田上未化完的积雪不再连成片,一堆一堆,沾上尘土,显得脏兮兮的。
四下荒芜,她不喜欢。
像是知道她今天心情不会好,温潋一整天都没有发消息给她,她于是不必回应。
晚上躺在靠墙的床上,窗户漏风,开了空调还是能感觉到丝丝冷意。
她晚饭没吃,姑姑进来劝了一回,见她实在没胃口,就去睡了。
收到许桐桐的消息,说她外公这次好像真的不太好,她妈都问她能不能请假回家了。
许桐桐跟她外公外婆亲近,算他们带大的,盛栖不想她后悔,建议她请假回去看看。
她预感到情况应该很严重,否则她妈不会急着让她回。
至于她,既然那边没人通知她,她就暂且不管了。
许桐桐的外公要离开了。
离开的人不会再回来,而连在梦里出现的次数都少,但这夜盛栖梦到了奶奶。
她睡在床上,清晨大人们都起床,奶奶走进她的卧室,手从床尾的被子里伸进去摸她的脚。
确定是热的才放心。
“栖栖再睡一会哦,饭好了我端进来。”
“好。”盛栖应了一声。
她醒了。
屋子里没人跟她说话。
之前病了好多天,掉了几斤,还没来得及养回去。
姑姑心疼她,想给她多做两顿饭,就让她多过一天。其实在这里毫无意思,没有人跟她聊天,每天也就是坐在床上玩手机。
但是她答应了。
她跟温潋说推迟一天,温潋说好的,等她。
其实她应该今天回去问清楚,也不是多糟糕的事情吧。
但她不想,或者说,不敢。
偏偏房东还来问她明年住不住了,因为租的时候只说住半年,后面盛栖就没再提过,那边不放心。
本来一定会留下,但这个时间点,盛栖只觉得烦,回了句:“我这两天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呢,难道她会离开温潋吗?
她不知道,她只是不想做任何决定,在难受的时候。
第二天回到家,入目一尘不染,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还换了一套新的床品,主调是暖白色,看着就暖和,上面有洗涤剂的清香。
盛栖躺上去,眼皮变得沉重,她不知不觉睡过去,一觉睡到温潋来她房间。
温潋知道她回来,发了一堆信息,她都没回,打电话也不接。她心里不安,赶回来就看见这人睡得正香。
霎时没了脾气,无奈地在床边坐下,摸了摸她的头。
想盛栖了。
盛栖跟着醒了,迷迷糊糊地在温潋掌心蹭了蹭。
“手机静音了吗?”
“嗯。”盛栖猜到温潋发消息找她了。
“起来,去我家吃
饭。”
盛栖没动,等温潋要掀她被子时,她把跟房东的对话记录打开给温潋。
她自己也不懂自己要考虑什么,但她希望温潋知道她的迟疑。她想她们都坦诚。
温潋看完还算平静,问她:“为什么?”
盛栖穿好衣服下床,脸上没有笑意,严肃道:“我们谈一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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