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只是“一味药”,能让温潋快乐,才有利用价值。什么为了她奶奶而照顾她,什么喜欢她的性格,都是掺了假的话。
做妈妈的想用她讨好女儿。
她是个工具。
手工饺子,每一顿饭,都是给温潋看的。
如果有一天,温潋不需要她了,韩箬华还会对她好吗?
不会。人都很现实,不需要的时候,就会将多余的她踹开。
她从前羡慕温潋,现在亦然,喜欢往她家跑,看韩箬华照顾她、叮嘱她的样子。可她也明白,别人的妈妈再好,也是别人的,她又算什么
。
那天的肯德基,是温潋的意思。
那句“养一个女儿是养,养两个也是养”,是不得已的退步。韩箬华说这话说不定心里都在滴血,在恨她把温潋变成喜欢女人的同性恋。
只有盛栖当真了,还真以为她从此以后有了母亲。
“没有所以。”
温潋打断她,“就把这件事当成一道难题,算出答案就够了,我们都不要再管过程。”
“可是过程写得不好,会扣分。你这样的学霸,一分都舍不得被扣吧。我虽然是学渣,但我也不能只看结果,在我知道过程有多糟糕的时候。”
盛栖做不到心无芥蒂地继续演大团圆的剧。
温潋哑口无言,缄默许久,才小声地说:“可是太难的题,大多数同学都会空着不写,我们只要不得零分就算赢了。”
这话既像说给盛栖听,也像说给她自己听。
她的话有道理。
但道理如果有用,人类早就不做蠢事,重蹈覆辙了。
盛栖筋疲力尽,不想再去谈论过去的细节,那些过程,她了解后反而痛苦。
温潋的考量是对的。
只是很遗憾,没能骗她一辈子。
她谨慎地询问,“你现在状态好了吗?”
虽然看着不错,但她怕温潋在强撑。
从温潋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抗拒提休学的事,盛栖不想戳人伤疤往上问,但她没法不管,她担心。
她见盛栖怀疑,急于跟她解释:“早就好了,我有努力调整。让你误会我谈恋爱的那段时间,我之所以每天发朋友圈,是想告诉自己生活里美好的事情很多,只是我生病了才感觉不到。后来我慢慢康复,这两年就不需要吃药了。”
盛栖的目光随之黯淡,心被揪起,又抛在地上。原来到了看病吃药的地步,也对,不可能单纯休养就能好。
她的表情让温潋心头一紧,更加慌乱,“你不用担心我会复发或者怎么样,我们可以像正常情侣一样恋爱。无论是吵架还是怎样,你不要有任何压力。”
她说的话,盛栖愿意相信。
“我以后不住在这里,可以吗?”
闻言,温潋愣住,又猛然站了起来,手撑在桌上,俯身离她更近。
“你要搬走,是住得远一点,还是……”她顿了下,艰难地组织语言,“离开禹江,离开我。”
她问得盛栖也很茫然,不想住这了,不想被当成工具配合出演。
可是离开,离开又能去哪里。
她喜欢温潋,这她不能否认。
诚如温潋预料的那样,她贪念现在的生活,渴望温暖。
所以就算以前被甩,也能在温潋道歉后放下。
她知道自己没出息。
哪怕现在,她也不舍得说出难听的话。
八年,她在漂泊,温潋在生病。她需要安定,温潋需要平静。
她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
而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做决定,思绪紊乱,再谈下去只会糟糕。
“我要想一想,就谈到这吧。”
她在躲避。
温潋允许她躲,但不能接受她随时可能会离开,她受够了。
语气比刚才着急和强硬,“为什么要想,你真的要离开我?就因为知道我生过病,我妈无奈才接受我们?”
“跟你生病没关系。”盛栖见她很在意,难受的同时安抚她。
“但我没办法跟你妈妈相处了。”
韩箬华逼十几岁的温潋跟她断干净时,该有多嫌弃她啊。现在做成这样,真不容易。
“你怪她。”
温潋眼眶里的湿润再也压不下去,蓄着的眼泪
从中落下,“可我只恨我自己,我恨我懦弱,无能,自私,恨我的贪婪。”
盛栖看见她哭,忙从椅子上起身,抽纸给她擦,“我们好好谈,你不要哭。”
她怕看见眼泪,这会干扰她。
温潋的情绪却达到了顶峰,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也不管因果逻辑,不管盛栖怎么想。
“因为我贪婪,我什么都想要,所以我会生病。想要好成绩,又渴望放松。选了我妈,又为失去你而痛苦。”
“之前你不理我,我想过跟你坦白,说我是因为生病才不敢见你。可我做不到,我不想用自己的痛苦来换取任何东西。我不想让你因为我生病同情我,就像我不想妈妈因为我生病而委屈她自己。”
“我病得最严重的时候,也没想过借此去威胁她,逼她接受我喜欢女人。活得最累的时候,都不敢去死,反而要更积极地生活。”
“你可以讨厌我,也可以讨厌我妈。如果你不想住这里,就换个地方住。”
她含泪的眸子里带了恳求:“但要我们一起搬,你别放弃我,行不行?你不是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
盛栖绕过去,跟着哭了,抱紧温潋,就像抱住碎掉的自己。
温潋比她想得更为难,更痛苦,也更需要她。
“我不会轻易放弃,但我要静一静,你也要。我们不能再聊下去,不能哭了。”
盛栖把自己眼泪擦干,再温柔地哄她,直到她不哭。送她出门,让她回家吃饭。
她自然不会再去蹭饭,随便煮了包面。
许桐桐的消息才发来,盛光明就给她打电话了,“老爷子走了,你回来看一趟,不然这边要说你没礼貌。”
盛栖面还没进嘴,笑了一声,“你妈死的时候,你老婆跟你小女儿都没回来,你提醒她们礼貌了吗?”
盛光明听完就炸,盛栖懒得跟他吵架,把手机关机扔开,一口一口把泡面吃完。
她为什么要礼貌,为什么要别人喜欢她。
那些因为她礼貌才喜欢她的人,本来就不是真的喜欢,她装得很累了。
可她吃完面,还是不知道这边要怎么处理。
人复杂又矫情,她束手无策。
第二天她告诉温潋:“我要回一趟Y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