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萱的话惊住了诗诗和香檀,香檀看看他们,不可置信地问:“此言……此言何意?莫非是……”
绿萝高兴地为她解惑,“你猜得没错,国公爷终于忍不了那个昏君了,此时此刻大殿之上,昏君怕是正悔不当初吧?”
造反!香檀做梦也没想过聂久安会造反!她结结巴巴地呢喃,“那国公爷就成了皇上,娘娘岂不是……岂不是成了公主?”
作为聂久安最宠的孙女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公主?当然是史上最受宠的公主,呼风唤雨,比宠妃更可靠,容萱未来真的会风光一世,而她目光短浅,为了诗诗那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就背叛了容萱,简直是亲手断送了阖家的前程。
绿萝仿佛知道香檀会想什么一般,故意道:“我已经跟主子求了情,之后就放还我爹娘的身契,让他们去安度晚年。主子仁慈,说要赏一座三进的宅子给我们,再赏两个铺子让我爹娘当老板呢。”
香檀脸色惨白如雪,只觉得心脏上被扎了一刀又一刀,扎得鲜血淋漓,痛得很。她明明从小就跟在主子身边,如今却和绿萝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是她父母兄弟知道了也要恨死她吧?
福德等人已经打扫干净两张凳子,给容萱和殷锦安坐。上次容萱来看诗诗的时候,还是大张旗鼓,拿了椅子、软垫满满的贵妃排场,这次却纡尊降贵坐在冷宫的破凳子上,仔细看,容萱身上穿的竟是宫女的衣服,她根本不是光明正大来的。
诗诗恍然大悟,“你、你是来躲、躲……”
“没错,”容萱大大方方承认,“危急关头,殷治一定会抓本宫当人质,本宫当然要找个最安全的地方。上次本宫是故意来的,就是知道殷治要来看你,故意引你说那些话令他恨你,从此再也不来。时日久了,这里已然成了他的灯下黑,他怎样都不会想到本宫在这里,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诗诗瞪大了眼,急得咳嗽起来,咳得整张脸都红了,双眼死死盯着容萱。上次容萱突然过来,她就觉得奇怪,原来是早有预谋,她居然都不知道殷治来过,还以为殷治从一开始就放弃了她。
可恨他们都中了容萱的圈套,被容萱耍得团团转。诗诗恨过之后就是心惊,从小到大都是他们在算计聂容萱,从来都不知道对方反击的时候,他们早已经养成了习惯,对容萱根本没有设防,就那么被容萱耍得团团转。
但更令人心惊的是,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候容萱就开始布局,为自己设了个安全之地?诗诗简直不认识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如此长远的计划,如此滴水不漏的演戏,把殷治和所有人都骗了过去,该说她不愧是聂久安的孙女吗?
容萱欣赏着聂诗诗又一次被打击到的神情,将身体交给了聂容萱,聂容萱同殷锦安随意地闲聊起来,那眉宇间没有烦忧只有愉悦的模样更加刺激到了聂诗诗。
聂诗诗从前最得意之处便是殷治在她们姐妹之间选了她,每当她私下同殷治浓情蜜意,看到聂容萱眉宇间的愁绪时,都得意得比让儿子做太子还开心。
可如今连这愁绪也没了,她以为没了她,聂容萱也不会好过,早晚殷治会灭了聂家,毁了聂容萱,聂容萱也早晚会知道一切真相,伤心欲绝。结果没有!竟然没有!聂容萱知道了真相,狠狠报复回去,然后就解脱了!如今聂容萱还有了另一个男人,如此幸福。
聂诗诗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眼前渐渐黑了,没一会儿便昏死过去。
朝堂上剑拔弩张,殷治命人宣读先帝遗诏,要拿下聂久安杀无赦。可问题是,聂久安都反了,还会管先帝遗诏?
这遗诏的作用本该是号召众官员,名正言顺地拿下聂久安,免去殷治背上忘恩负义之名。结果遗诏宣读之后,只有梁大人和两位大人出声附和,其余人都退到大殿两边未出声。
殷治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万万没想到前些日子还私下见过的一些人,今日竟一声不吭,不肯保他。他气愤地指出两个人,怒道:“你们在做什么?违抗圣旨?还是说你们是这反贼的同党?”
殷治眼神凌厉,异常愤怒,因为他以为他们是自己人,如今见他们很可能是聂久安的走狗,只觉得自己被骗了,被背叛了。
不少人看向那两位大人,其中一个受不了众人的目光,皱眉道:“相信在场不少大人都知道宫中发生了什么事,皇后系出名门,为先帝赐婚,只因家道中落,皇上便不愿履行婚约,立后多年也不愿给皇后体面,更亲手害死中宫嫡子!
如此狠辣,近日频频临幸后宫又是为何?莫非不是为了开枝散叶,而是为了让我们死心塌地为他效力?事后再一脚踹开?”
殷治错愕万分,看向其他妃嫔的族人,发现他们都是同样的态度,他这才知道他费力捂住的事实不知在何时已经传出去了!他大怒道:“胡说八道!无凭无据的妄言你们也信?今日尔等护驾有功便是功臣,朕必大大有赏,你们……”
“皇上还是莫要做这些可笑的承诺了。”聂久安冷声道,“我聂家为皇家效忠几十年,劳心劳力,结果呢?你狠心对未及笄的德贵妃下药,狠心令她永远做不成母亲,狠心将她蒙在鼓里让她护仇人之子做太子!
对忠臣、对枕边人、对子嗣都如此心狠手辣,如此无情无义之人,还有人会信你吗?”
没人会信了,殷治看着堂上众大臣的反应就知道,先有藏匿粮草之事,后有对皇后、贵妃无情之事,没人会再信他了。
殷治猛然惊觉,聂久安怎会如此肯定他给聂容萱下药之事?何时知道的?是不是因为聂久安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才会策划造反?那容萱到底知不知道?他发觉自从万寿节之后,甚至在万寿节之前,容萱很早就不再同他亲密了,他们连牵手都只有一两次,这么长时间他焦头烂额居然疏忽了容萱的变化,还当容萱在吃味儿使性子!
那容萱在皇后殿外说的那番话,根本就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让众妃在他下令之前传消息出宫?
再之前呢?废太子、处置诗诗,是否也是容萱的报复?那……他忽然身体不好呢?
殷治心里慌了,因为他发现原来所有事早就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他已经一点信心都没有,只能催促身边人去寻救兵,喊着叫人护驾。
但外面兵是来了,却是听从聂久安的兵,直接把皇上的近卫拿下,成功控制住在场所有人。
殷治被人拿刀抵住脖子按在皇位上,大势已去,他双眼赤红,暴怒地指着聂久安,“你是大梁的罪人!你违背了你的承诺,你就不怕到了九泉之下,没脸见皇祖父吗!”
聂久安平静道:“我不是罪人,你才是那个罪人,拿边疆安危当儿戏的罪人,残害忠良的罪人,危害江山的罪人。我做到了我的承诺,为他守护这万里河山,只不过他的子孙不争气,我只能亲力亲为,也算殊途同归了。”
聂久安所有的犹豫纠结早就在容萱的一步步安排中消散了,如今他的心意很坚定,就是要终止这一十余年的明争暗斗,结束朝堂上的内斗,整顿朝堂,打退外地,还大梁百姓一个安宁。
因此他没兴趣同殷治多说,他也不可能杀了殷治,直接命人将殷治带下去软禁了起来。
他也不讲那些虚的,大步走上台,没有片刻停顿地坐到了龙椅上,追随他的人立即下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梁大人一脸不甘,不肯下跪,聂久安一摆手,两名侍卫迅速将他带了出去,都没给他反悔的机会。他到了门口就听到聂久安提拔另一个人坐了他的位子,他的官没了!
如此快刀斩乱麻的方式就是聂久安的方式,一开始就震慑住了众臣,众臣全都犹豫着三呼万岁,认了这个熟悉的新皇。
聂久安震慑并安抚了一众大臣,便命人带他们到偏殿休息,这就是暂且不许他们出宫联系别人的意思了。他又命人将太后和后妃关到一起,软禁起来,接着问了容萱何在,快速赶到冷宫。
聂久安踏入冷宫就看见聂容萱站在院子里,她抬头望着刚刚长出新芽的大树,回忆起了上辈子在冷宫中绝望的那段日子,回忆起了聂家被满门抄斩的噩耗,不知不觉竟流下泪来。
聂久安看着聂容萱,只觉得孙女受了无尽的委屈,一个眨眼就会消失不见,急忙出声:“萱儿!祖父来接你了!”
聂容萱被他的声音拉回现实,回忆如潮水般退去,转身对聂久安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祖父!我们没事了!”
这真是她现在最高兴的事,不是聂久安当了皇帝,不是她了却仇怨,而是殷治倒了之后,他们再没有危险了,他们没事了。从满门惨死到平安无事,她所有的仇恨都不翼而飞,真的什么都不再计较了!
但看在聂久安和殷锦安眼里确实满满的心疼,她要遭遇多少恐惧害怕,才会在这个时刻本能般说出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