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也不说什么了,她知道是自己儿子先动的手,只能吃个哑巴亏了。
至于医药费什么的,谁在意这个?
一切平息,陆崇礼回到家里,特意把陆殿卿叫过来:“干得非常好,下次,谁敢先对你动手,就照现在这样子给我揍。”
陆殿卿点头,恭顺地道:“父亲,我知道了。”
陆崇礼看着这儿子,明明长个儿了,人也壮实了,但怎么看着还是一脸恭顺想让人想揉一揉的样子呢。
他轻叹,想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估计就这样了吧。
一直到那一天,陆殿卿练习着拳脚,他慢悠悠地从旁看着的时候,陆殿卿突然冲他袭来。
陆崇礼诧异,待要躲开,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接着。
然而小家伙现在练得力道还挺大,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又施展所学技巧。
陆崇礼竟然挨了那么一脚,被他踢倒在地。
他被摔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坐在那里,有些不敢置信:“陆殿卿,你这个孽子,是不想活了吗?”
陆殿卿站在他面前,很认真很恭敬地道:“父亲,我从明天开始,可以不练了吧?”
陆崇礼:“?”
陆殿卿有些委屈地道:“你答应我的……你也没说别的,反正只要把你打倒就行了……”
陆崇礼愣了好久,才长出了口气,无奈:“我竟然和你母亲说你生性纯良?”
这分明是满肚子坏水,还专门来坑自己亲爹的。
他扬眉,坐在那里,干脆也不起来了,只是笑道:“你自己觉得自己这么做合适吗?”
陆殿卿:“兵者,诡道也,我不过是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陆崇礼深吸口气,赞道:“可以!”
他望着自己儿子,语重心长地道:“不过殿卿,你太爷爷要你背孙子兵法,你怕是只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
陆殿卿听着,问道:“所以然是什么?”
陆崇礼伸出手,笑道:“殿卿,过来。”
他这么笑着时,温润的眸中仿佛有钩子,陆殿卿不由自主走到父亲身边。
陆崇礼待到儿子走近了,长腿直接一扫。
“啪”的一声,陆殿卿的小身子往一侧斜飞出去,摔在地上,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后,才停下来。
陆崇礼拍拍身上的土,好整以暇地起来了。
胡妈听到外面的动静,还以为什么东西掉地上了,后来从窗外往外一看,顿时大叫一声:“殿卿!”
说着她推门扑了过来。
云菂听到胡妈的声音,也是吓了一跳,忙跑出来。
她们见到陆殿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顿时都吓到了,忙扶起来看。
云菂扶起儿子,却见他灰头土脸的,两眼茫然,一脸呆样,心疼死了。
她看看一旁的陆崇礼,瞪大眼睛,无法理解地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做什么了?”
陆崇礼很无辜地说:“我觉得殿卿已经学有所成,我们切磋了一下。”
云菂:“切磋?陆崇礼,你这么大一个人了,你和四岁儿子切磋?你竟然欺负我儿子!你——”
她无法理解地看着陆崇礼,只恨不得直接把他撕成八块,往日的优雅已经荡然无存!
胡妈简直要哭了:“我可怜的殿卿,你没事吧?好孩子,怎么摊上这么一个父亲!”
陆崇礼无奈地耸眉,也不好说什么。
胡妈是从小看着云菂长大的,虽是仆,但也是半个长辈。
他只能含蓄地解释:“其实没事,他已经练了这么久了,耐摔了,而且小孩子身骨软,摔打摔打更皮实。”
云菂看着他,咬牙道:“我看你才欠摔打!”
说完,赶紧和胡妈扶着儿子起来:“殿卿,你没事吧?”
陆殿卿刚开始的时候,被摔得眼冒金光,眼神有些恍惚,不过现在他慢慢冷静下来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自己母亲,之后又看了看旁边的父亲。
再之后,他便“哇——”的一声哭起来了。
哭得特别响亮。
这可把云菂心疼坏了,恨恨地对陆崇礼道:“还不赶紧准备去医院!”
陆崇礼:“犯不着吧……他没事。”
云菂:“没事?我现在把你从房顶摔下去,你能没事?”
陆崇礼无奈看着儿子,试图和儿子讲理:“殿卿,我建议你不要哭了,也没那么疼吧?你是男子汉,有泪不能轻弹,是不是?你打不过就认输,不能用这一招吧,这样有点赖皮了?”
陆殿卿哪里搭理他,哭得泪如雨下,一脸控诉地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样子。
陆崇礼叹,无计可施:“也没那么疼吧……他学武术本来就天天摔,这算什么,至于吗?殿卿你这样哭不合适吧?”
云菂从旁冷笑一声:“陆崇礼,少说这些没用的,赶紧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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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家附近总是有板车等着拉活,于是大家上了板车,云菂紧紧地抱着陆殿卿,陆崇礼从旁小心翼翼地陪着。
快到医院的时候,陆崇礼体贴地道:“他已经不小了,你这样抱着他也累,我抱着吧?”
云菂一脸防备地看着他:“你不安好心。”
陆崇礼:“你腿不好,他太沉了,我怕对你膝盖不好。”
刚才太匆忙,家里保姆并没有陪着过来,云菂想想也是,便让陆崇礼抱着了。
这时候医院已经到了,陆崇礼抱着陆殿卿下车,云菂陪着,匆忙过去了诊室,大夫帮着检查了一番,倒是说:“没什么要紧,只是背部有些擦伤,抹点药就好了。”
云菂听着,这才放心下来。
陆崇礼依然抱着陆殿卿,对云菂道:“你去交费吧,我抱住他下楼。”
云菂:“你哄哄他,别惹他哭!”
扔下这一句,云菂赶紧去交费了。
陆崇礼抱着儿子,大手轻轻地在他后背拍哄着,口中念念有词:“别哭了,你真要哭吗?我真不知道你还会这一招,你的眼泪怎么说来就来?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让你母亲骂我是不是?”
陆殿卿抽噎了下,含泪的眼睛委屈地瞥了一眼陆崇礼:“谁让你骗我!”
陆崇礼看着儿子这泪眼汪汪的小模样,叹了口气:“我那不是逗你玩玩吗?”
陆殿卿气鼓鼓地道:“我也是逗你玩玩!”
陆崇礼苦笑,抱着儿子,坐在旁边的休息长椅上,之后拿了手帕来,帮他擦了擦挂在脸颊上的泪,温声哄道:“好了,别哭了。殿卿,也不是很疼,对不对?”
陆殿卿委屈巴巴地道:“刚才挺疼的……”
陆崇礼继续诱哄:“那不是现在不疼了吗?”
陆殿卿嘟着小嘴不吭声。
陆崇礼叹了一声,试图讲理:“这事我们得从头说,你看,是你说兵不厌诈,说出其不备,我这不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总不能只许你坑我,不许我坑你吧?我们做人得讲道理,对不对?”
陆殿卿听这话,看了陆崇礼一眼,那眼泪马上汪汪地泛起来了。
那分明是不想讲道理的样子。
陆崇礼只好弃械投降,赶紧哄道:“那我们不讲这个,不讲这个了。好了,殿卿不哭了。”
可是陆殿卿的眼泪已经要溢出来了的样子。
陆崇礼没办法,只好低声下气地道:“对不起,是我错了,父亲给你赔礼,可以了吧?”
陆殿卿扁着小嘴,睁着大眼睛,开始提要求:“那你以后不要让我练拳脚了。”
陆崇礼无奈,低声哄着道:“那不是强身健体吗,你看你练了后,越来越厉害了,对不对?你把雷正德打了,他再也不敢抢你玩具了。”
陆殿卿没吭声,他觉得父亲是对的,但是每天都要练,他又有些不耐烦。
陆崇礼便道:“要不这样吧,以后每周练三次,每次一小时,这样也能达到强身健体的目的,可以吗?”
陆殿卿还是不吭声。
陆崇礼看看那边方向,妻子还在交费,他便压低了声音,协商道:“你如果答应的话,我拿出我的私房钱,给你买那个b29轰炸飞机模型,正好和你现在的成套,不会让你母亲知道,买了放你太爷爷那里,你去了就可以玩。”
这些都可以拆开来玩,零部件太多,云菂并不喜欢家里太多这种零件,又认为陆殿卿玩具已经很多了,就不太想给他买。
陆殿卿看着陆崇礼,有些心动的样子,不过却嘟嘟着嘴没吭声。
陆崇礼低声诱哄:“怎么?你不是想要吗?”
陆殿卿垂着睫毛,慢悠悠地说:“可是……上次看到一个金属铝的,我觉得也不错,如果都买的话,放在一起,更好玩。”
陆崇礼疑惑:“金属铝的什么?”
陆殿卿:“那个是今年才出的,型号是东风-102,是仿制苏联米格-19,叫59式歼击机。”
陆崇礼狐疑地打量着儿子那哭唧唧的小模样,半晌,终于叹道:“你倒是如数家珍?早惦记着了?借着这机会,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
陆殿卿扁着唇,看了一眼正往这个方向走来的母亲,一脸不高兴地道:“你不买那就算了吧……”
陆崇礼看看不远处的妻子,无奈:“可以,都买,都买!好,我们成交,就这么定了。”
说话间,云菂已经过来了,她打量着这父子两个,疑惑起来:“崇礼,你又欺负儿子了?”
陆崇礼无可奈何:“不,我是被欺负的那个。”
陆殿卿小声和母亲打了招呼,之后便打了一个哈欠,借势趴在父亲怀里,一副要睡着的样子。
陆崇礼侧首看了眼这趴在自己肩头的小脑袋,心想你就装吧。
云菂见此:“我已经拿了药,我们先回去吧,我看殿卿困了。”
当下夫妻两人出了医院,往常医院外总是有板车的,不过今天却恰好没有,等了一小会,干脆两个人走路回家,陆崇礼就这么抱着儿子。
云菂从旁看着,怕他睡着后着凉,便道:“你把你的西装解开,这样裹住他,免得冻着。”
陆崇礼叹:“不至于,现在又不是很冷。”
云菂就要解下自己的羊毛披肩,陆崇礼见此忙道:“得,我来吧。”
说着,解开扣子,用外套裹住儿子小小的身子。
两个人沿着马路往前走,这么走着的时候,陆崇礼突然道:“这小家伙心眼还挺多,知道坑我了。”
也不知道现在是真睡着还是假睡着……
云菂一听,轻哼:“你好意思提,和你儿子耍什么心眼?你好意思吗?传出去不怕别人笑话你?”
陆崇礼很无辜地耸眉:“我就逗他玩玩……”
云菂:“陆崇礼,以后,你要玩出去和别人玩,不要逗我儿子,解放了日本鬼子跑了,你是不是闲得慌?”
陆崇礼认命地道:“我知道了……”
等回到家后,陆崇礼拍了拍儿子后背,发现他果然睡着了,他能听到他细微匀称的酣声,云菂见此,想着干脆让他睡一会:“等会吃饭时候再叫他吧。”
陆崇礼便径自把他抱回他的房间,小心地把他放在他的小床上。
放下的时候,却发现他的小手还攥着自己衬衫袖子。
他便放轻了动作,半俯着身,尽量放轻了力道,小心地将他小手掰开,这才把他放平了,又给他脱了鞋子,放好小腿小手的,盖好小被子。
他起身要走,却在这时,借着外面的月光,看到他稚嫩的小脸上还残留着一点泪痕。
他低头打量了一番,眸中便泛起疼惜来,笑叹:“这小家伙……”
俯首,他以很轻的动作,吻了儿子稚嫩的脸颊。
之后才起身出去,又小心地为他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