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沈母解下围裙放到一边,把碎发撩到耳后,也跟着过来,一家人围坐在了一起。
沈母提沈沫夹了一块排骨,放在他的碗里,和蔼道:“来,尝尝,你好久没吃妈妈做的饭了。”
沈沫默默的咬了口排骨,弯了弯眸子:“妈您做的菜还是这么好吃。”
沈母笑了笑,又给沈沫夹了一块鱼肉:“你喜欢就多吃点,”她仔细的打量着沈沫,看着对方的脸颊,忍不住心疼道:“你看你,都瘦了。”
母亲总是担心孩子吃不好穿不好,沈母看了看沈沫身上的衣服,提出来:“马上要入冬了,待会儿吃晚饭,妈妈带你去买两件衣服吧?”
泽泽歪着头看向母亲:“妈妈,我也想穿新衣服。”
沈母笑道:“你的新衣服还不够穿?你和哥哥争什么?”
沈沫筷子一顿,难受的情绪涌了上来,又来了,这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为什么每次回家,父母总是要这样。
他的眸子闪了闪,勉强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这个家让他感到压抑和窒息。
片刻,沈泽泽伸筷子去夹鸡腿,却被沈母抢先一步,夹到了沈沫的碗里,并对小儿子说道:“这个鸡腿先给哥哥吃,一会儿妈妈去厨房给你夹另外一个鸡腿好不好?”
沈泽泽委屈的收回筷子:“好吧。”
曾经因为这事他也和父母大闹了一场,但是没用,争吵过后,父母依旧还是我行我素,这两年,为了不打扰泽泽的正常成长,沈沫尽量避免回家。
但到现在,他确实受不了,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放下筷子,蓦地,眼眶红了。
“够了,”他的声音沙哑了许多:“你们别这样,他只是个孩子。”
沈母回过神,赶紧解释:“沫沫,妈妈不是这个意思,弟弟的那份妈妈也准备了。”
沈沫无奈的看着母亲,又心疼的看了看泽泽,情绪不自觉的激动了起来:“您这样真的是觉得对我好,对泽泽也好吗?”
沈母讪讪的收回手,她也是个柔弱的小女人,红着眼看着沈沫:“那你想要妈妈怎么做?关心你难道是错的吗?”
沈沫蹙着眉,冷声道:“我不需要这样的关心。”他心疼的看了一眼沈泽泽:“泽泽也不需要这种关心。”
他看着母亲,声音微微颤抖:“您做到不偏心,就是对我和泽泽最好的关心。”
沈父表情也严肃了起来,看着沈沫喝道:“沫沫,怎么和妈妈说话的。”
沈母情绪也激动了起来,她看着沈沫:“我知道自从上次吵架,你一直在怪我和爸爸,沈沫,你这么大了,你难道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这样做吗?弟弟受点委屈,能有你的身体重要?为了这件事,你到底还要和我们闹到什么时候?”
沈沫缓缓的闭上眸子,声音哽咽:“您明明知道,这样让我难受,让泽泽也难受。”
他眼底含着泪光的看着父母:“他还小,他需要你们的公平对待,而你们这样做,也让我觉得自己像个依赖父母,还要弟弟让着的废物。”
沈母不知所措的看着沈沫:“你就是身体不好,怎么会是废物,你从小就是妈妈的骄傲。”
沈沫坚定的看着自己的父母:“你们不觉得,这样的教育是失败的吗?我并不需要你们这样对我自以为是的爱。”
沈母跌坐在座位上,一副被沈沫打击道的样子,沈父起身维护着妻子。
“沈沫,”他颤抖着手指着自家儿子:“有你这么说话的,我们自以为是?你这身体,是你妈妈从小不眠不休,从阎王那里抢回来的,磕不得碰不得,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你的身体弱!”
沈沫看着父亲激动的拍着桌子:“你要是不生病,我们会偏心?从小把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你就是这么来回报你的父母的。”
沈沫半阖着眸子,眼尾湿润一片,他轻轻眨了眨眼睛,终于恍然大悟。
他捂着胸口,难受的起伏着:“所以,都是因为这副不中用的身体是吗,是它让你们觉得我应该被照顾,被特殊对待?”
他懂了,他终于懂了,不管是父母,还是陆野,他们都是因为他身体弱,才这样的,关怀备至,不过是因为这个病。
沈沫晃晃悠悠的站起来,直到这一刻才大彻大悟,他眼神空洞的看着父母,眼角的泪水滑落:“原来不是你们的问题。”
“砰!”他起身,不小心摔在地上,眼前一片模糊的挣扎着爬起来,喃喃自语:“是我的问题,怪我,太依赖你们了。”
这副破败的身体,就不应该给任何人添麻烦,他早应该想清楚的,哪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好,连他的父母,不也是可怜他吗?
沈母抽泣着:“沫沫,妈妈不是那个意思。”
沈沫眼底缓缓清明坚定,他终于做出了这个决定:“爸,妈,这次回来,我是想告诉你,我打算去米国做交换生,为期一年。”
沈父难看的皱了皱眉头:“这怎么行,你一个人去米国,身体出问题了怎么办。”
沈沫扶着门框,回头惨淡一笑:“我已经决定好了,我总要学会自己一个人独立生活。”
沈沫相信,即便在困难,他也能摆脱别人,自己一个人好好生活,原来,只有让自己独立,不让所以人替他操心,这一切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他最后再看了一眼家人,缓缓道:“米国的交换生名额可以免学费,我上次得奖还有一些积蓄,我自己也能挣钱,不需要你们来出这笔费用。”他深深的望着父母:“爸,妈,希望我下次回来,你们能想通,我们真正意义上的和解。”
说这沈沫逃也似的离开了家,飞快的打了一个出租车。
出租车师傅看着沈沫脸色惨白,语气不允的模样,忍不住担忧道:“同学,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沈沫缓缓摇了摇头:“师傅,去南大。”
车子一路飞驰到了南大,宿舍里有药,自己现在情绪是有点激动,需要服药,但是还能撑住,沈沫下车后,一路跌跌撞撞的来到寝室,推开了门。
寝室里没人,大家都去参加社团活动了,沈沫捱到寝室,整个人跌在了地面,因为情绪激动,他趴在地面上,胸口剧烈的起伏。
“唔……”他闷顿着呼吸着,发出浅浅的□□声。
情绪从回到寝室的第一刻便彻底崩溃,沈沫不知道自己在难受什么,父母的偏袒和这段注定没有结果的暗恋,似乎都因为这场病而开始,也应当由这场病结束。
空气渐渐稀薄,沈沫不得不大口呼吸着,让自己保持清醒,与此同时,乏力和头疼的后遗症也袭来,他整个人颤抖着往自己放药的地方走去,因为虚弱,不得不爬到柜子面前,抓着扶手,打开抽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拿出了口喷。
他颤抖着拿起口喷,整个人都哆嗦的厉害,意识渐渐模糊,手一松,口喷又掉落在地上,滚了好远。
沈沫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他整个人都在抽搐,呼吸声似乎提到了嗓子眼,水光潋滟的眸子看向地面,伸手无力的去抓掉落在地上的药。
陆野因为沈沫说要谈恋爱的事,一整天心绪不宁,上社团也没有精神,早早便离开回寝室。
一想到这两天和沈沫保持着距离,他就觉得自己抓心挠肝的不舒服,他不愿意这样,他想要,和沈沫亲近。
陆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大概是得了一种,只有沈沫能解的病吧。
当他推开门,便见到沈沫蜷缩在地上,浑身发抖,难受的捂着唇咳嗽着。
陆野当即被吓了一跳,赶紧跑到面前,把人捞起来,着急道:“沫沫,你怎么了?”
沈沫咳得眼尾泛红,撑着眸子看陆野,潋滟的水色轻轻的眨了眨,呼吸沉重。
他的手死死的抓着陆野的胳膊,骨节泛白,泪光点点,娇喘微微的用纯净懵懂的眼神看着他:“陆野,帮我~”
陆野的大脑一片轰鸣,甚至都没能听出沈沫的下一句说的是帮他拿口喷,他如同一个二愣子呆在原地,心脏“扑通扑通”跳着,一下比一下猛。
他已经很久没和沫沫这么近距离接触了,为什么单单对方一个眼神,他就觉得受不了?
沈沫见陆野没反应,自己撑着余力去拿药。
陆野总算是回过神,一把把沈沫捞回了怀里,长手一伸,捡回了口喷,赶紧拿到沈沫的嘴边,打开开关:“来,沫沫,吸一口。”
沈沫没什么力气的扯了扯口喷,抗拒着陆野喂,他要自己吸。
陆野反应过来,连忙递了上去了,沈沫接过口喷,潮红的脸颊微微迷茫,他张开柔软的唇瓣,将吸管轻轻含住,一下一下将药吸进肺里。
陆野盯着沈沫的唇,喉结轻轻的滑动,一个念头在脑海里炸开了花,这么久的自我否定终于得出了答案。
他想。
完了,他的心也脏了。
在怀里小小一团,这个模样的沫沫,他想藏起来,不给任何一个人看到他这惹人怜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