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回道:“还剩下南蛮那边。他们见陛下初登基,根基不稳,发兵攻打我朝边境。”
太傅从容道:“将所有朝臣全部调查一遍,派真正有用的人上去。”
“是!”
太傅一边往出走,手下一边汇报着近日的灾情。
太傅一一部署下去,手下又提出了新事。
直到一个时辰后,太傅才有歇的空,他草草喝了一碗粥,又随意吃了些东西便继续忙碌。
手下看着太傅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陛下初登基,要忙的事简直太多了。
直到傍晚,时辰到了。
太傅整理衣衫,准备离开。
手下忍不住喊了声:“家主。”
太傅回头,眼里含着锋芒,让手下心里一颤,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家主最近本就操劳,又整日往返皇宫,属下担心家主身体。不如家主就留在这儿,等事情压下去再回?”太傅摇头,不悦微叹:“我一日不在他就会偷懒,倘若我在这里留个三五天,他岂不是废了?”
手下卡了卡,只能低头恭送。
当今陛下是先皇独子,年幼时陛下被宠得厉害,性情骄纵,甚至很晚才开蒙,十岁时连四书的一半都没学完。
先皇想过给陛下寻一伴读,可奈何陛下是独子,也是注定的未来皇上。寻来的伴读只会捧着陛下,还会帮陛下一起糊弄老太傅。
先皇也是宠得厉害,每次有人想好好管管陛下,只要陛下找先皇哭诉,先皇的心立马就软了,事事由着陛下。
而他们温家是有名的世代书香,也是半个朝堂的先生。
温家有数不清的大学问者,出的书籍言论无人不知。
更别说每天都有人拜温家人为师,学学问。
而他们如今的家主,也是当年的少主,更是天赋罕见,世间绝无仅有的神童,虽年纪不大,但却教出过好几位状元进士。
当年的先皇也有预感,倘若继续放纵陛下,怕是陛下要废了,于是心一狠,去请了温少主来做太傅。
温少主教书时一般都是旁人求着教,只要温少主蹙眉,求学之人就会羞愧不已,自己惩罚自己。
温少主遇到如今的陛下,也是当年的小太子时,头一回动了粗。
果不其然,小太子泪眼汪汪找父皇告状。
殿内,温少主跪下道:“太子天资聪颖,却荒废多年,臣不忍太子继续堕落,愿用生平所学,尽力教导太子,让太子成为一位合格的储君……”
先皇听出了温少主的言外意,他弯下腰,压低声音,认真问:“莫非温爱卿是想把曜儿一直教下去?”
温少主很少会教导一个人,往日所带弟子皆不超过三个月。
这次能让温少主暂时成为太傅,也是先皇威逼利诱下,温少主才愿教太子一个月。
温少主俯身行礼:“是。”
先皇大喜。
温少主再拜,冷静道:“还望陛下在臣日后教导太子时少些干予,陛下不是在疼太子,而是在害太子!”
先皇眉心一跳,最终叹息点头。
太子最终知道此事,哭了,从此再也没有人罩他。
他眼泪汪汪,经常被打手板,但肉眼可见地也乖巧了许多。
太子十八岁那年,先皇独自将已经是温家主的太傅叫到殿中,有气无力道。
“朕时日无多了,只是曜儿心思单纯,朝内外又虎视眈眈,朕不放心……”
太傅知道皇上的意思,他跪下道:“臣教导太子多年,早就将自己划到了太子的阵营,陛下放心,臣定会护好太子。”
先皇深陷的双眼深沉不见光,他麻木地扫了一遍大殿,沙哑道:“曜儿年纪也不小了,朕想为他指个皇后……”
太傅低下头,嗓子干哑了许多。
先皇道:“你是曜儿的先生,曜儿事事朕都要问过你,可也怪哉,从曜儿十六起,朕每次想指婚,你就说那人不可。”
太傅没有说话。
先皇沙哑道:“那朕问你,何人适合曜儿?”
先皇明明老了,双眼却如鹰一般:“或者说……你是想给曜儿找一温家人?”先皇大笑:“也好,如此温家也能好好护他。你就说是何人吧?是你哪个侄女或者姊妹?又或者……是个男子。”
说到后半段,先皇迟疑了起来。
太傅行大礼,缓缓道:“是臣。”
先皇错愕。
宫中落了些枯叶,银靴踩了上去,发出脆响。
太傅穿过长廊,路上的宫女太监向他行礼。
太傅揉了揉眉心,长久的劳累让他面露疲色。
终于,他走到寝殿门口,里面黑漆漆的,一看就知道某人在偷懒。
太傅双唇紧抿,但在进去时却还是先检查了一遍衣袖,确认没有血渍后推门。
寝殿昏暗,沉稳的脚步回荡。
他走到桌前,拾起陛下今日的功课。
一看,竟一字未动。
他眉头紧锁,压迫感让空气都凝固了。
余光瞥向床上鼓成一团的被子,他缓缓走近,靠在床边压低声音:“今日背了多少?”
里面发出了浅浅的抽泣声。
太傅眼神有了细微的变化,但双唇却抿成一条直线。
他坐到床边,将被子掀开。
少年一脸委屈缩成一团:“一个字都没有背!”
太傅闭上双眼,努力压住怒气。
少年埋在枕头上,呜咽了声:“等父皇的丧期一过,我们就和离,你回去当你的家主……”
空气似乎凝固了,太傅唇角动了动,深不见底的眼眸朝少年移去,他此时却意外平静。
少年皇帝抹着眼泪,本想起身离太傅远些,却不小心身子一歪,倒在了太傅腿上。
小皇帝转过身,抽泣道:“反正你也不爱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