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闭目养神的陆宴臣突然被隔壁传来的尖叫声唤醒,他推开椅子迅速起身,只见被噩梦惊醒的姜予眠蜷缩在床头哭泣。
这一幕让陆宴臣想起去年,姜予眠被送入医院时的状态跟现在别无二致。
“做噩梦了?”陆宴臣缓缓靠近,将搭在边缘被子拎起来,围在她身前,“别怕,你现在很安全。”
陆宴臣柔声哄道,陪着她整夜未眠。
姜予眠精神不佳,陆宴臣替她向学校请了长假。
从榕城带回来的心理阴影太重,姜予眠闭眼就做噩梦,一连两天情况仍不见好。
关心她的谈婶总往楼上跑,对此事好奇的陆习刨根问底,还有佣人私下讨论姜予眠犯病。
在陆宴臣禁止议论后,外面的声音少了,但陆习还是会跑过来:“姜予眠,我哥说你病情复发,你不会又变成小哑巴了吧?”
他问了几句,姜予眠勉强回他一记眼神。
就在陆习尝试跟她沟通的时候,陆宴臣突然出现在门口:“陆习,你在干什么。”
陆习站起来:“我就跟她聊聊天。”
陆宴臣沉声道:“她需要清静。”
中途不时有人来打扰,让姜予眠无法静心休养,陆宴臣主动对陆老爷子提出照看姜予眠的要求。
“你要带眠眠去青山别墅?”陆老爷子当场反驳,“不行,眠眠住在家里,我们才能时刻关注到她的情况。”
陆宴臣沉声道:“一堆人关注她,对她的病情并没有好处。”
提到病情,陆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你擅自带她去见什么朋友,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是她的记忆,她的朋友,我们无权干涉。”谁也没料到姜予眠会在演讲赛上遇到老同学,从而产生要见梁雨彤的念头。
“正因为你不查清楚就任由她自己去,才会造成现在的结果。”陆老爷子还是坚持,“眠眠留在陆家,我会请家庭医生二十四小时待命,给她最及时的治疗。”
一听这话,陆宴臣彻底明了要将人带走的决心:“爷爷,我并不是在跟...
你商量。”
陆老爷子怒而拍桌:“你什么意思?”
“她在这里,你们照顾不好。”一个只会花钱,命令旁人去做事的人,要怎么照顾好心里生病的病人。
“我待她跟亲孙女一般,哪里委屈了她?”陆老爷子面色铁青,他自认为从未亏待姜予眠,无论是物质还是关心,现在却被孙子指着说照顾不好。
陆宴臣神色异常冷静:“既然您那么心疼她,不如让她自己选,愿意待在哪个地方。”
陆老爷子像是不信自己会输,应了他的条件。
两人同时来到姜予眠房中,陆老爷子走在前面。
见女孩抱膝坐在床上,耷拉着脑袋,一副没精神的样子,老爷子整张脸都跟着皱起来,心里疼惜不已:“眠眠,你这两天身体不好,赶紧躺下好好休息。”
他连说几句,却发现姜予眠没反应。
陆老爷子皱起眉头,陆宴臣才越过他,上前扯过被子,盖住姜予眠露在外面的脚:“她在发呆,没听见。”
这两天,姜予眠睡得容易被噩梦惊醒,清醒的时候就容易放空,像现在这样。
陆宴臣用她房中的饮水机接了杯水,端到她面前去:“是不是又忘记喝水,看你嘴唇都干了。”
姜予眠的思绪被拉回来,她抬手触摸唇瓣,缓缓伸手,接过那杯水,捧在手里慢慢喝完。
陆宴臣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老人,事情已有定论。
*
一周后,青山别墅。
保姆正在向刚到家的男人汇报今日别墅里发生的事,简单到一两句话都能说完。
“眠眠小姐没动早餐,中午吃了一碗,晚饭正在准备。”
“她今天一直在做题,也没说过一句话。”
这样的生活内容每天都在重复。
陆宴臣轻“嗯”一声,提步上楼。
他抬手,敲响一扇欧式米白色房门。
过了半分钟没得到回应,陆宴臣直接拉开把手。
这是关键时期,姜予眠状态与常人不同,敲一整天都不一定能等到她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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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推开,一室敞亮。
米黄色卧室宽舒温馨,少女穿着柔棉白裙趴在地毯上,胳膊弯曲支撑,右手拿笔在A4纸上写下一道又一道数学题。
她向学校请了长假,也没落下学习,一班同学每天做多少试卷,她也要做多少试卷。陆宴臣还专门收集了几套世界级数学难题打印出来给她,这就成了姜予眠每天最大的乐趣。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敲门声充耳不闻。
陆宴臣没出声,静静地等她解答最后一道题。
公式写到一半,奋笔疾书的姜予眠突然卡顿,手指勾算,连笔落在地上都浑然不觉。她保持一个动作盯着题目思考良久,直到男人单膝蹲下,捡起那支笔在纸上写出一道公式。
姜予眠眼睛一亮,豁然开朗。
这时她才将注意力分给陆宴臣。
目光所及之处是干净整洁的衬衣,袖口随意挽起,领口微敞开,沉稳中散发出慵懒气质。男人有一双深邃的黑眸,看向他的人都会不自觉被吸引。
她看呆了。
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对方,忘记时间流逝。
紫色外壳的签字笔在指间转动,陆宴臣手持一端向前敲去,力道不轻不重,刚好点在姜予眠眉心。
他眉眼舒展开:“小朋友,发什么呆?”
冰凉触感让姜予眠一怔,睁大眼睛,抢回自己的笔。
她想要起身,却因保持同样姿态太久,手肘麻了,直接趴回地上。
姜予眠似乎听见一声笑,很轻。
...
抬头看陆宴臣,却并未从他脸上发现丝毫异样。
陆宴臣递出一只手,小姑娘也有自己的脾气,重新用手臂支撑坐起身。
她盘腿坐在地毯上,高高仰起脑袋。
长发垂落肩后,细白的脖颈下,锁骨窝旁的粉色蝴蝶若隐若现。
陆宴臣自然不跟小孩计较,坦然收回手,问:“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姜予眠花了三秒钟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然后点头。
今天中午吃了一碗米饭,她记得很清楚。
可陆宴臣一下就猜到她的想法,双手抱臂,笔挺地站立在那儿,盯着她:“一碗也算?”
被戳穿的姜予眠心虚低头,背在身后的小手不断交织,似乎在思考如果逃过这场拷问。
幸好保姆阿姨及时敲门,解救了她。
现在是姜予眠的晚餐时间,她没什么食欲,不过陆宴臣在,她必须吃一点。
晚餐依然是偏清淡口味,都是易消化的食物。在陆宴臣的注视下,姜予眠扒拉着米饭一口一口送进嘴里。
“咚咚——”
桌面忽然被叩响,对面传来陆宴臣不容置喙的叮嘱:“吃菜。”
姜予眠心不甘情不愿地夹了一口菜放进碗里,想偷偷瞄一眼对方,抬眸就跟那道沉着的目光对上。
她被抓个正着,不得已把青菜塞进嘴巴里。
陆宴臣收回视线,余光依然能窥见对面女孩伸出筷子夹菜的动作。
姜予眠这次病情复发跟去年还是有所不同。
虽然容易发呆,胆子却不像去年那样小,也不惧怕跟人交流,只是不说话。
她一碗饭即将见底,陆宴臣盛了一碗汤,摆到她面前。
姜予眠一看就懂,这是她需要“完成的任务”,把碗挪到面前,开始用勺子舀起送进嘴里抿,剩下半碗直接抱起来喝,结果不小心被呛到。
“咳咳咳——”
她咳嗽起来,一张柔软的纸巾递到面前,姜予眠拿过来胡乱往嘴角抹。
“不是那里。”陆宴臣指指下巴,那里似有残留的水珠。
见对面坐姿优雅的男人轻点下巴,姜予眠微怔,突然变淑女起来,捻着纸巾一角往轻擦脸颊,点点下巴,没有大面积往上抹。
然后……完美避开弄脏的地方。
陆宴臣失笑,重新抽出干净纸巾轻折两下,伸手替她擦拭,动作温柔极了。
姜予眠静静地看着他,澄莹的杏眼眨动两下,缓缓低头,下巴压在他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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