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肆言不再多言,抬手接过鞋带,吩咐道:“手伸过来。”
命令的语气,透出了一分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谢肆言不太这样和他说话,颜慎语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递过双手。
他的手腕很细,几乎看不见毛发,两片冷白的肌肤暴露在灯下,能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因为太白,也显得他手腕上的红痕尤为明显。
谢肆言蹙眉,没注意到自己语气中隐藏的不悦:“这是怎么弄的?”
“嗯?”颜慎语低头,这才看到自己手腕上的红痕,“之前在酒吧里被人抓了一下,可能那时候留下的吧。”
原主这具身体和他本身一样,不知是不是太白的缘故,都是容易留下痕迹的体质。身上经常带着不知从哪里来的青紫,洗澡时自己搓一搓都能留下一片红痕。幸运的是他不容易留疤,虽然经常青青紫紫一片,但养个两天这些痕迹基本就消失了。
手腕上这种痕迹太常见,颜慎语压根儿没往心里去,安静地等着谢肆言给他绑手腕。
然而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对方行动,颜慎语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只得开口提醒:“谢总?”
谢肆言这才开始动了起来。
颜慎语本来只想让他随便绑绑就行了,没想到谢肆言全程注意力高度集中,认真得仿佛在做什么精密的工作。
谢肆言的手比颜慎语的大了一圈,单手就轻易地捏住了他的手腕。他左手拇指按着线的一头,右手拿着线另一端,严密又规整地一圈圈往上缠绕。
这副专业的架势震惊了颜慎语。
“原来您绑绳子这么专业?”
该说是真人不露相吗?难道谢肆言竟然有什么和“人体捆绑”相关的小众爱好?
谢肆言不置可否,语气如常道:“我绑得比较多。”
颜慎语:!!!
我去?竟然是真的?!
颜慎语睁大双眼,仿佛是初次见面一般,重新打量起了对面的谢肆言。
毫无疑问,对方的神态和动作都不似作假,单看他绑绳子的熟练程度,没绑过百来次根本不可能。
有没有搞错啊?以禁欲为主要卖点的角色,竟然在背地里偷偷玩捆绑???
难道他之前都看错谢肆言了?这位看起来是个处..男,实际上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个中高手?
那现在自己中了药和他共乘一辆车,不是特别危险吗?而且自己还主动递上绳子让对方绑他?!
啊啊啊,颜慎语你怎么回事!浪了这么久,终于要翻车了吗?!
不行,得跑!再待下去就危险了!!
“别动,马上就好了。”谢肆言正在打结,见颜慎语不配合,下意识用上了命令语气。
颜慎语:!!!
呜呜呜!!他完了!他不要当M啊!!!就算要搞,他也要当S搞别人!
“什么M?”谢肆言皱眉。
!!!
顔慎语这才发现,他刚才太过惊讶,竟然把心里想的话都说出来了。
颜慎语抬起头,打量着谢肆言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提醒:“S?”
刚才不是M吗?怎么又开始说S了?谢肆言皱起了眉。
颜慎语继续提醒:“你可以连起来说一遍……”
M……S……?S……M……??S……M??!
意识到对方指的是什么后,谢肆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以为我是那种人?”
“……”
颜慎语瞪圆了眼睛看他,一副不敢说也不敢问的表情。
谢肆言直接被颜慎语气笑了,他洁身自好三十年,没想到竟会被人误以为有这种兴趣。
“我度假时会开帆船出海。”他主动解释。
帆船出海?难道他要把自己带上船出海搞?!各种手段都招呼上,搞他个三天三夜?让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能够吧,晋江决不允许这种剧情发生啊!还是说谢肆言不惜触碰红线也要搞他?!
颜慎语惊呆,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一看他的表情,谢肆言就知道颜慎语想歪了。谢肆言罕见有些无语,凉凉道:“绳索打结是每个水手的必修课。”
帆船?水手?绳索?打结?
啊,原来谢肆言进行的是阳光、大海、沙滩……那种健康得要命的室外捆绑运动?
而不是小黑屋、皮鞭、手铐……那种要被晋江和谐的室内捆绑?
“………………”
颜慎语不说话了,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
“对……对不起啊……”他甚至不敢看谢肆言一眼,只敢低着头道歉,“我不小心想岔了……”
谢肆言本来是有些生气的,他是真的不明白,颜慎语怎么能这样想他呢?明明自己对他从来没有过任何非分之想。但看着对方通红的耳廓,以及快要埋到胸口的脑袋,谢肆言又发现,自己竟然生不起气来。
他捏着颜慎语绕完最后一圈线,然后在手腕处绑了个蝴蝶结。
“好了。”谢肆言松开双手。
“哦,谢、谢谢,”颜慎语还是很不好意思,收回双手后又补充了一句,“真的很麻烦你了。”
谢肆言转过身体把脸朝向窗外,没有再说话。
深夜的酒吧街堵得要命,哪怕价值千万的豪车也只能龟速前进。谢肆言看了眼前方拥挤的道路,莫名有些烦躁。
从他们出酒吧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还前进了不到一公里。这也就意味着,他和颜慎语待在车里的时间会进一步延长。
而每和他多呆一秒,就意味着那一秒将不由他掌控。
谢肆言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他问司机:“还有多久才能到达医院?”
司机看了眼地图导航,前方的道路一片紫红,有些心虚地答道:“预计还要半个小时。”
谢肆言重新躺回座椅,缓缓合上双眼。
车内重归沉寂。
劳斯莱斯有着业内最顶级的音响配置,但谢誓言几乎从来没有使用过。他在车上大多时间都是专心工作,仅剩的一点空闲时间,也会用来闭目养神,极少会进行收听音乐这种分散注意力的行为。
但这一刻他却破天荒有些后悔,没有在上车时让司机放音乐,不然也不会觉得现在的安静有这么难熬,每一次呼吸、每一个衣物,摩擦的动静都在耳边被无限放大。
谢肆言揉了揉眉心,打开旁边的平板电脑准备办公。
“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旁边一直安静的颜慎语突然开口,“谢谢你送我去医院。”
谢肆言“嗯”了一声,态度有些冷淡。
是他之前表现得太平易近人,所以才让颜慎语一次又一次入侵他的空间,失了分寸。
但现在不会了,谢肆言无形中在自己周围竖起了一道屏障。他们本来就是普通的合作者而已,回到工作伙伴的地位才是明智的决定。把颜慎语送到医院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谢肆言如是想到。
然而当他余光扫过旁边放平的座椅时,惊讶地在颜慎语脚腕处看到了一道红痕。
谢肆言眸色霎时暗了下来,带着连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震怒,难道有人碰了他的脚?!
但他很快就否认了这个念头,刚才颜慎语给自己脚上绑带子的时候还好好的,在酒吧时也没有人碰过他的脚踝。至于他脚上的那些红痕,应该是被他自己绑的鞋带勒出来的。
和谢肆言这样的专业捆绑选手相比,颜慎语的捆绑功夫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他刚才只想把自己绑起来,鞋带胡乱套上去,绑得又紧又乱。
现在黑色的带子正紧紧捆住脚踝,在纤细白皙的脚腕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印痕。
谢肆言本想装作没看见,但是他突然发现颜慎语在发抖。
青年背对着他躺着,弓着腰,瘦削的背脊骨在衣物下高高凸起,不安又脆弱地颤抖着,仿佛一只被母亲抛弃的小狗。
他明明难受极了,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与之相对的是,他手脚上的红痕却越来越深,在黑色绳子的束缚下,从淡粉色变成了一抹令人无法忽视的深粉。
颜慎语从来不知道,所谓的那种药竟然会有这么强的功效。
像是身体里装了个抽水泵,源源不断的往外传输着能量,在他体内荡出一圈圈波澜,再也不受他本人的控制。
他要是知道这玩意儿有这么吓人,当初就不该直接上车去医院,而应该和吴云一样,自己先解决一遍才完事儿,也好过经受这种非人折磨。
颜慎语咬紧牙关,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个球。几乎用尽了全部的意志力,才勉强保持着理智。他和体内的药物作斗争,没有意识到脚踝已经被勒出红痕。
直到脚腕上突然传来一阵微凉的触感,颜慎语颤抖着抬起头。
男人正半跪在他面前,眉头紧锁,眼神却异常锐利地看向某个地方。
顔慎语目光一寸寸往下——
谢肆言握住了他脚踝。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提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