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唐慧赶紧把扎破的手指背了过去,憨厚道:“没事,皮糙肉厚的一点都不疼。”
黎容心里有很多想法,能帮徐唐慧赚的更多一点,但这些都不着急,等事情解决了,徐唐慧才有心思琢磨。
黎容随口问道:“对门的邻居要搬走了?”
徐唐慧关门的时候朝对门看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你还记得广场上卖手机壳的妇女吧,对门就是她和她闺女,卖房子还不是为了治病吗,我说我可以借她钱周转一下,先把房子留着,有个住的地方,她不要,说还不上了,早晚都得卖房。”
黎容皱了下眉:“甲可亭不是出了新甲吗,旧甲的价格降下来了。”
徐唐慧苦笑:“是啊,我也是那么想的,之前还替她开心呢,谁知道价格降下来了,产量也少了,不赚钱的东西谁愿意做,旧药有限,都靠抢的,现在都有黄牛了,黄牛一加价,根本比新甲便宜不了多少,她这不是又挺了快一年,实在挺不下去了。”
“黄牛。”黎容扯了扯唇,冷笑道,“素禾生物为了赚钱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徐唐慧给黎容倒了杯小吊梨汤,黎容接过来,暖着手喝了一口,清甜温热的暖流沿着喉咙蔓延至胃里,格外舒服。
徐唐慧还问:“好喝吧?好喝我多熬点,小川这两天正好小腹疼,我明天给她带过去。”
黎容放下梨汤,拉着徐唐慧的手,让她坐下:“慧姨,我要给你看个东西。”
徐唐慧笑笑,用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水:“还弄得这么正式,啥东西?”
黎容看徐唐慧一脸轻松的笑,心里有些不忍。
他不知道徐唐慧会是什么反应,十多年的追寻,无数次的心灰意冷,现在终于有了眉目,个中滋味,恐怕无人能感同身受。
黎容从相册里翻出韩瀛的照片。
照片是简复收集的,有韩瀛的近照,也有几年前的照片。
他将手机屏幕递到徐唐慧面前,轻声问:“慧姨,你认得这个人吗?”
徐唐慧小心翼翼的将挂在脖子上
的花镜戴好,单手扶着眼镜腿,凑过去,仔细端详。
一开始,她还面露疑惑,但渐渐地,她微蹙的眉头舒展开,眼睛慢慢睁大,饱经风霜的脸上挂着仓惶局促的神色,她“腾”的站起身来,双手微抖着掐住黎容的手机,有些焦急的语无伦次:“他!他!是他!娃,就是他!”
她情急之下,松开手机,紧紧抓住了黎容的衣服,仿佛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
她不住吞咽唾沫,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仿佛有一大堆话需要倾诉,可话到了嗓子眼,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徐唐慧一抿唇,眼泪从日渐苍老的眼眶中滚滚流下,流过她粗糙泛红的脸颊,松弛的脖颈,没入洗的发白失去弹性的毛衣里。
“我知道,慧姨,我知道。”黎容心中酸涩,用手指轻轻擦去徐唐慧脸上的泪痕,朝她露出一个心疼的微笑。
徐唐慧用手指着已经变暗的手机屏幕,激动的念叨:“他老了,可我一眼就能认出他,我绝对不会忘记这张脸!”
黎容点头:“他叫韩瀛,试验仪器是他推倒的,他把这件事推到了你头上,慧姨,你是被冤枉的,我一定能还你清白。”
徐唐慧怔怔望着黎容,几秒后,终于释怀的一笑,然后飞快的用粘着创可贴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呜咽道:“谢谢,娃,谢谢,姨以为没有希望了,我真的以为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黎容握住徐唐慧的手腕,轻声劝慰:“慧姨,你现在得告诉我,你记得的全部。”
徐唐慧捂着脸啜泣了一会儿,才用掌心将泪水抹去,吸了吸鼻子。
她示意黎容等等,然后自己去了卫生间,缓了好一会儿,才擦干眼泪走出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拿起手机,仔细翻着韩瀛的照片。
她从没看一个人看的那么细致,仿佛想用目光把他的每一寸皮肤都穿透。
就是这个人,害她含冤受屈十多年,就是这个人,让她一朝之间体会了世界崩塌的痛苦。
现在这个人重新出现,老了,胖了,看样子似乎还过的不错。
徐唐慧咬了咬牙:“娃,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黎容缓缓道:“他这么多年一直在国外,也不怪你找不到他,我也是无意中发现,他和当年的事有联系。”
徐唐慧把几张照片看了个遍,才扶着膝盖坐到椅子上,微微仰头望着墙上的钉子,喃喃道:“当年,我被实验室的声音惊醒了,猜到有人进来,我就赶紧去看……”
黎容安静的听着。
徐唐慧叙述的过程跟姜筝说的大差不差,她并不知道实验室里有两个人,姜筝个子小动作轻,跑的地方又黑,而韩瀛慌里慌张,动静还大,跟徐唐慧打了个照面,徐唐慧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韩瀛引去了。
她问了一句“你是谁”,可韩瀛只想逃避,他甩开徐唐慧,疯了一般向实验楼外跑去。
徐唐慧只好去追。
可她怎么也不可能追过一个年轻力壮的少年,她追的上气不接下气,追出了两公里,还是让韩瀛给跑了。
徐唐慧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她还在追丢的地方找了好久,企图找到蛛丝马迹。
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她才捂着肚子回到实验室,打开灯一看,她就吓傻了,实验仪器砸在地上,连大理石地砖都给砸裂了。
徐唐慧赶紧通知学校保卫处,等保卫处来人,检查实验室,再通知保卫处处长已经又过了好久。
那一晚徐唐慧都没能睡觉,可保卫处处长第二天早晨六点才从家里赶来。
实验室毁坏了仪器,徐唐慧声称见到了逃跑的学生,保卫处处长只好通知调查监控。
可谁想一查才发现,监控偏偏没记录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保卫处处长
心知肚明,监控应该是被人处理掉了。
但那时候徐唐慧不懂这些东西,翻来覆去的看不着昨晚的录像,急的她直跺脚。
保卫处处长含糊劝她,说监控可能坏了,要等技术人员来检查。
那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徐唐慧回忆着:“有个老师,怀疑我自己弄坏了仪器,不想承担责任,才推给一个莫须有的学生,没有监控,我百口莫辩,也不怪人家怀疑我。”
说着,徐唐慧低下了头。
黎容却一皱眉:“老师,哪个老师?”
徐唐慧只将韩瀛的脸记得深刻,其余的,当时人实在是太多了,七嘴八舌的,她也不记得说这句话的那张脸了。
徐唐慧:“应该不是熟脸,经常来做实验的教授我都认识,可能是行政管理的老师吧。”
黎容眼睑轻颤,若有所思。
看来就是这个人的话,引导了学校的思路,校领导又在韩江的要求下,做实了慧姨的罪名。
那这个不经常去实验室,又让慧姨觉得陌生的老师是谁呢?
黎容心里浮现出一个名字。
黎容:“慧姨,我就是想让你认认这个人,韩瀛的身份很复杂,我们现在虽然掌握了一些证据,但还没到要彻底扳倒他的时机,不过你放心,那一天不远了。”
徐唐慧连连点头:“找到他我心里就踏实了,也算是完成了我一生的愿望了,娃你们安排,别耽误你们的大事。”
黎容将姜筝讲述的经过详细告诉了徐唐慧,又陪着徐唐慧坐了一会儿,到天都有些黑了才动身离开。
他这一天接收了太多的信息,实在是有点疲惫,回到公寓,黎容脱了外衣,直接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才发现床头的小台灯点着,岑崤已经从九区回来了。
黎容半醒半梦,顺势翻了个身,伸出胳膊勾住岑崤的脖子,像只树袋熊一样趴在了岑崤的身上。
他睡得浑身热乎乎的,发梢打着卷,靠在岑崤脖颈乱蹭驱赶睡意。
他知道只要停下动作,他会很快陷入睡眠。
“我今天去见了姜筝。”黎容半阖着眼,眼睛还不是特别适应床头的亮光,睫毛尖就在岑崤敏感的颈窝处一下一下的抖。
岑崤只好放下手里的书,喉结滚动一下,伸手托住黎容的腰,凑到他耳边道:“耿安跟我说了。”
岑崤的唇似有似无的擦过黎容压的发红的耳骨,最后轻轻含了一下黎容的耳垂。
虽然黎容蹭的他心猿意马,但看样子黎容今天很累了,他也不舍得把人吵醒,不然就不会开着床头灯看书了。
黎容耳朵痒的缩了一下,不满意的探出齿尖在岑崤肩头轻咬了一口,他一边咬一边含含糊糊的跟岑崤说他今天听到的信息:“姜筝说是韩江设计的…但我觉得张昭和有点怪…慧姨说有个老师…姜筝父母居然是嘉佳中心医院的医生…律因絮也是在嘉佳中心医院。”
他困得要命,说话多少有点语无伦次,也难为岑崤从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叙述中捋出了头绪。
他扶着黎容的脑袋,把自己的肩头从黎容齿尖拯救出来,忍俊不禁的在黎容唇上亲了一口:“困成这样,明天再说吧,你要是再不睡,一会儿就没机会睡了。”
岑崤的手顺势要从黎容的睡衣里伸进去。
黎容闻言眼皮抖了一下,然后他闭着眼睛往旁边缩了缩,躲开岑崤的手,紧接着一骨碌身抱住了被子,躺回自己的枕头。
他虽然临阵逃脱了,却不忘嘟嘟囔囔的强调:“我不是没体力,只是怕耽误你学习。”
“那你真乖。”岑崤似笑非笑,扯过被子将黎容的胳膊腿裹了进去,往自己怀里搂
了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