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于安不再理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低声透露，“央姐，我去出去一趟透透气。”
楼央点头，极小声地劝慰，“别为了小人而丧失自信，你忘了我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黎于安当然记得，眸光微晃，“嗯。”
…
执行董事的办公室内。
除了薄越明和晏岑之外，还有刚回国不久的宋词，三人将共同完成这次游戏项目二选一的决策——
无论是在海外市场，还是在华国市场，G.M都是第一次和游戏行业进行接触和投资，所以才会在选择上更外慎重。
裴意听着他们对于前四轮投资项目的分析谈论，想插话又不能说，百无聊赖的他只好将目光投向了贴了防偷窥保护的玻璃门。
没多久，他就看见不远处的休息室里走出一人，是黎于安。
裴意想起黎于安刚才在前台时的沉默反应，还是有些不放心。
《末雾》这个项目，大都靠黎于安独自冲在前面，越是这种关键时刻，他越应该想办法稳住对方的心神。
裴意垂眸犹豫了两秒，扭头轻轻扯了两下薄越明的衣角，“二哥。”
薄越明藏在镜片下的余光一直注意着裴意，听见他拉扯自己就知道不对劲，“嗯？”
“我、我去厕所。”
裴意迅速瞄了两眼边上的“外人”，说得很轻，脸颊晃过一丝不好意思的红晕。
二十多岁的人了，出门在外上厕所还要报备！
找借口忽悠人是真的，但这波害羞也是真的！
薄越明看破不说破，还是故意错开他的目光，“好，找外面的林众带你去。”
他倒是想亲自跟着，看看这只小猫又要背着他做什么“坏事”，只不过堂堂公司高层，陪着上厕所还是有点夸张了。
来之前，林众已经得到过示意——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要帮忙“监督”着裴意的一举一动。
裴意不知道这事，红着脸得到薄越明的同意后，维持着乖巧面容往外溜。
不到一分钟。
裴意就在林众的贴心指路下，独自拐进了男士洗手间，果不其然，在外侧洗漱台撞见了黎于安沉默站立的身影。
黎于安的脸上沾了不少水，估摸着不久前刚冲了一把脸，水光蕴着他的眉间，放大了他外露的脆弱和不安。
他透过镜子看见裴意，连忙扯出一旁的纸巾擦了脸，试图恢复了那种又冷又拽的对外面容，“裴小少爷，没想到今天在这儿还能遇见你？”
裴意看破不说破。
他知道黎于安还需要“自我整理”的时间，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这里，所以慢悠悠地先进了内侧隔间。
隔间的小门轻轻一锁。
黎于安听见这声动静，不着痕迹地卸了一口气。
他从口袋里摸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香烟盒，抽出一支放在鼻尖摩挲、轻吸，试图依次来平复自己内心的不安定。
外围的脚步声再度响起，又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黎于安下意识地睁眼回身，猝不及防地和晏岑对上了视线，“晏、晏总。”
“小黎总。”
晏岑目光在香烟上停留了一瞬。
黎于安注意到他的视线，下意识地将香烟拢在了掌心，“我……我知道室内不能抽，只是拿起来闻闻。”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的态度很傻，沉默了下来。
“没事。”
晏岑抬了抬自己右手，“手上沾了点墨汁，我来洗洗手。”
他走到洗漱台前，慢条斯理地冲水洗手。
黎于安用余光打量着咫尺之距的晏岑，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小黎总，你很紧张，还是没自信？”
“啊？”
晏岑往手上沾了点洗手液，一边揉搓着，一边主动提道，“我看过黎明游戏和《末雾》这款游戏的基础资料，其实你们的剧情设定很不错，架构很完整。”
“G.M向来看重合作者的实力，一切的‘走后门’、‘情面’在我这儿都行不通。”
黎于安怔然，“我……”
“我以为你在顾虑，游鸣会利用裴焕和我大学师兄弟的关系拉分。”
晏岑透过镜子的照应对着他轻笑了一下，“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应该也算大学直系的师兄弟？”
“……”
黎于安紧紧攥住掌心里的香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算是师兄弟吗？
两人在大学里几乎没有多余的接触。
晏岑将手擦干净，侧身对他示意，“手摊开。”
“什么？”
黎于安慢了一拍，身体意识大过于理智，有些不确定地摊开了右手。
“你说得对，G.M有规定，公司室内不能抽烟。所以我代表公司收走了。”
晏岑将攥得皱巴巴的香烟抽走，反而往他手心放了一颗奶糖，“看你唇色有点白，如果是低血糖的话，含一颗会好点。”
“注意时间，竞资不能迟到。”
说完，晏岑就干脆利落地离开了洗手间。
脚步声渐行渐远。
黎于安望着掌心里的奶糖，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直到隔间响起动静，暗中听完全程的裴意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重新观察着黎于安的神色，突然觉得自己没有绞尽脑汁再劝的必要，只发出一声意味深远的——
“哦~”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惹得黎于安瞬间不自在，“裴、裴小少爷，你看我做什么？”
裴意为了彻底压下黎于安有可能卷土重来的焦躁，故意伸手逗他，“糖，给我，小孩子。”
“……”
黎于安的耳根子渐渐转红。
这是上次他在咖啡厅“数落”裴意的话，结果反被对方挪用过来“笑”他了。
黎于安将奶糖迅速装入自己的西装口袋，强装嫌弃，“一颗糖有什么好要的？想要就让你家薄总给你买。”
裴意哼唧，从口袋里摸出一袋小面包递给对方，是他刚刚在公司零食台顺的。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身为Will的裴意很清楚——
黎于安一大早就在重新审核所有的文件资料，中午还花时间去接了楼央，连轴转地估计没时间吃饭，否则这唇色也不会淡成这样。
“给，不饿。”
“……”
黎于安盯着送到跟前的小面包，心里对裴意的好感极速上升。
他慢半拍地接过这份好意，不自然地闷咳一声，改口，“这样吧，如果我今天竞资成功，请你吃蛋糕，怎么样？”
怎么说上回在咖啡厅，对方都算是安静倾听了他的苦闷，临终走还请他喝了一杯果汁和一块蛋糕。
黎于安对于裴意的印象不坏，也不想欠他这个小小人情。
裴意摊开的手掌一立，带着对蛋糕和这位盟友的喜爱，笑得真实，“祝你、成功。”
眼下黎于安的内心再没有半点焦躁，明知道对方是“小傻子”还是乐意当成朋友对待。
他伸手回握，难得笑了笑，“成交，借你吉言。”
…
眨眼就到了两点。
裴意乖乖跟着薄越明走近了专属会议室，坐在了位置上。
相关的人员陆陆续续地进来，基本上都带着笔记本和资料。
直到助理林众推门进屋，提着三个精致的食物袋子走到了裴意的跟前，“小先生，你看！果汁、布丁、还有蛋挞——”
林众一边说着，一边变宝似地将小甜点依次摆在了裴意的跟前，末了还不忘带上一句。
“都是薄总嘱咐我给你买的。”
“……”
裴意看着眼前一排自己喜欢的甜点，蠢蠢欲动的同时又觉得匪夷所思——
这么严肃的场合？
搞了一堆东西给他吃？
这合适吗？这不合适吧！
裴意一边想着，一边看向边上的薄越明，懵逼地眨了眨眼，“二哥？”
薄越明将他的可爱神色收入眼中，又假装严肃，“待会儿安静吃东西，不该你讲话的时候别闹。”
“……”
行吧。
搞了半天原来是怕他这“小傻子”乱说话，所以提前拿甜食堵嘴巴。
裴意接受了这道指令，故意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卖乖，“喔。”
薄越明低声示意，“伸手。”
“啊？”
薄越明重复，“伸手。”
裴意不明所以，他看着逐渐到齐的人员，利用桌子的遮掩慢悠悠摊开手。
薄越明伸出攥成拳的右手，假装找不准他掌心的位置，“你自己过来点。”
“……”
裴意越发疑惑，摊掌寻到了薄越明的拳头，像是小猫用爪试探，指尖啪叽轻点碰了一下。
唰啦啦。
他的掌心一下子掉入了七八颗奶糖，沉甸甸的。
“……”
裴意傻眼，完全不知道薄越明是怎么变出这些糖的。
薄越明看着裴意“带着问号”的小脑袋，藏在镜片下的双眸多了点笑意。
他看似淡定收手，低声交代，“收好了，以后想吃东西，不准和别人要。”
啊？
他没说要糖吃啊？
裴意一时忘记了自己在卫生间里的随意调侃，但手上还是很诚实地将这些奶糖放进自己的口袋，免费得来的小奶糖，不要白不要。
坐在后方助理位置上的林众将这一幕收入眼中，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
刚刚在洗手间外“监督”的他，听到裴意向黎于安索要奶糖不成，回去时就将这事偷偷报告给了薄越明。
结果呢？
薄总听说了这事后，直接地将晏总放在水吧上、用于咖啡的奶糖都顺走了！
嗯！一颗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