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来说,这是好的事情,不需要去避免发生或者改变。
而另一部分大的缺憾和悲剧,又全然与他无关,他无力插手改变,比如天灾的降临,支离破碎的游戏机制导致的死亡。
唐北河几乎就是唯一一个,在死亡发生之前就遇见了的人。
穆言深喃喃自语着问:“所以更远一点的未来之中,发生了什么你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事吗?”
楚辰离说:“是。”
穆言深问:“比天灾和同伴的死亡更让你无法接受?”
楚辰离说:“是。”
但也唯有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真正给出过原因。
不可言说,也叫人生出无尽的不安。
所以楚辰离才忍不住叹气,说果然还是一开始就不要告诉他这些事比较好。
“但是,有人分担的话,会感觉轻松一点吧。”
“嗯,你说得也对。”楚辰离转头去看唐北河,话音未落,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猛地站起了身,对唐北河喊道:“趴下!”
唐北河腿脚一软,原本就靠意志强撑着的力气瞬间卸了个干净,狼狈地摔到地上。
没等他抬头问怎么了,就感觉到头顶上方划过凌厉的风声,带着刺骨的寒意。
唐北河被冻得一个哆嗦,又往里缩了下脖子,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硬物撞击的声响。
一道细长的冰锥撞到墙上,哐当一声碎成两半坠落在地,只在墙面上留下一道明显的凹痕,透明的碎渣在光线的照射下很快化成了一滩水。
掉到地上的冰锥骨碌碌地往外滚,其中一个一直滚到唐北河的脚下才停止。
如果刚刚他没趴下去,那道冰锥刺中的就会是他的心脏。
藏在高墙一角的监测器发出一阵尖锐的鸣笛。
唐北河被吓了一跳,完全没有意识到无人的虚空之处有冰晶慢慢在空气之中凝结,从小拇指大小的块状飞快地延长成细长的凌锥,然后再一次对准了他的脑袋。
下一秒,三根冰锥如同离弦的利箭,嗖得一下射了出去。
“阿离!”
一根冰锥撞到漆黑的刀刃上,楚辰离一手拎着唐北河的后衣领,顺手将他拉出了攻击范围。
但周围的气温再一次突兀且急速地下降。
穆言深眼神一沉,视线锁定暗处的某个方向,狠戾之色一闪即逝:“给我滚出来!”
红色的火焰凭空而起,却如同烟花炸裂一般短促,只在楚辰离和唐北河周身不远处留下了一圈升腾而起的水蒸气。
倒在地上的唐北河微微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见角落里一个年轻的男人踉踉跄跄地走出来。
他用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脸色憋得通红,神色扭曲。
在窒息的前一刻,他突然松开了手,因为缺氧晕眩而摔倒在地。
楚辰离抬头看了眼还站在原处的穆言深,那双金色的眼眸渐渐恢复如常。
穆言深朝他笑了一下,然后走过去,有些担忧地问:“你们没事吧?”
路过那个倒地的年轻男人身边时,男人正挣扎着伸出手,似乎还想往虚空处抓取什么东西,穆言深一脚踩上他的手背。
“啊——”男人尖叫了一声。
“太吵了。”穆言深揉了下耳朵,低头看了他一眼,抱怨,“你就不能稍微安静一点吗。”
男人像是瞬间被掐断了脖子,立刻噤了声,只剩身体在挣扎一般微微颤抖着。
唐北河无意间撞上他们的眼神,惊恐地瑟缩了一下。
楚辰离回头看他,问:“受伤了?”
熟悉的面容、关切的神情、温柔的声音……唐北河受到了一定的安抚,慢慢平静下来,有些艰难地摇了摇头:“没、没有。我没事。”
干涩的喉咙微微发痛,他咽了咽口水,才又想起来说:“谢、谢谢……”
看起来是偷袭者的人已经倒在地上,但楚辰离还是站在唐北河的面前,将他挡在身后,完全就是保护者的姿态。
这个偷袭者明显是新手,楚辰离本不必这么紧张的。
穆言深微微眯了眯眼睛,视线从楚辰离身上慢慢滑到唐北河的脸上——那真的只是单纯地在担心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少年吗?
那一瞬间他有些动摇了。
楚辰离其实不是那种喜欢给自己或者同伴灌心灵鸡汤的人。
相反,他本质上是个务实到有些消极和悲观的人,面临绝境的时候,他会自己想办法找出路,也会寄希望于其他队友的帮助,但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鼓励或者他人的事迹,就会突然之间变得积极乐观。
或者换句话说,楚辰离是个很难被鼓舞的人。
只不过他实力太强,真正遇到那种似乎看不到希望的绝境的次数屈指可数,也几乎没有真正绝望失落的时候,真正将“平常心”三个字贯彻了始终。
——考虑到他曾经的预知能力,这种过人的心态其实也不算难理解。
预知梦里全都是预知者自己的视角,他既然还能看见更远的未来,那自然也意味着还远远没有走进真正的绝境。
而同伴在盲目的信赖之下,很容易便忽视了背后那些矛盾的地方。
穆言深差点也忘了深想。
救下这个在未来注定死亡的少年的命——证明未来可以改变——然后呢?
证明了这一点,又能做什么?
或者说,他想证明给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