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梦石不能来了,听闻宫中又出了一桩事……”
商绒从睡梦中惊醒,清晨的光线冷淡朦胧,透过窗纱她隐约看见外面有两道影子。
“发生什么事了?”
她拥着被子坐起身。
窗外寂静一瞬,影子晃动,随即商绒听到那少年声线清冽:“说。”
“是。”
姜缨低声一声,随即道:“听说,二皇子没了,是悬梁自尽。”
什么?
商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隔着一道窗,里外都静谧下来,院中尚有晨雾未散,清风拂过少年玄黑的衣袂,他的视线落在窗纱上。
姜缨知趣地转身去了。
“折竹。”
不知多久,商绒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梦石叔叔的病……究竟是真是假?”
黑衣少年静默不言。
他捧着几个油纸包推门进去,掀开帘子,果然那裹着被子坐在竹床上的姑娘弱不胜衣,一缕浅发在耳侧微荡,冷冷清清的光线里,更衬她面容消瘦,眼眶泛红。
折竹拿了一块热腾腾的米糕给她,她却满心混乱,无心去接。
“你如今心中所想,”
折竹将米糕放回油纸包中,放在一旁的桌上,他冷静地道,“皆是事实。”
商绒眸光微闪,她心口仿佛被一块巨石压得喘不过气来,手指将被子攥得很紧。
“那日你我在往生湖遇见商息琼,也并非巧合。”
恍惚间,她又听见折竹的声音。
她一下抬起眼睛,却想起前日为自己引路的抟云,难道在往生湖那次,抟云便已经是梦石的人了?
难道……
商绒失神似的,呆呆地望着一处。
“凌霜本就不喜梦石与你走得近,他绝不是会为你遮掩的人,那日你替商息琼顶了私祭亡灵的罪责,但此事凌霜不知,你皇伯父也不知,皆因梦石悄无声息地按下了此事。”
“而此次助你出逃,他打破了他与我事先说好的计划,故意称病不出,一是为了放任商息照杀凌霜,二则是为了令商息琼替他担上一个监管不力的罪责。”
梦石既能助商绒出逃,又能从中抽身,甚至于让朝中那帮清流再护不住商息琼,如此一来,他也能少一个争那个位子的对手。
淳圣帝虽对商息琼不甚疼爱,但商息琼到底是刘皇后之子,在朝中自有清流相帮,若非是弄丢明月公主的大事,只怕淳圣帝便不会对这个儿子下狠手。
这便是梦石的一石三鸟。
此事,他也从未与折竹透露半分。
但有了蕴贞这么一个变数,原本出逃的明月公主直接“横死”临清楼中,昨夜淳圣帝醒来后便下旨要将商息琼永囚凤山殿。
但商息琼入凤山殿不过几个时辰,便悬梁自尽了。
“可梦石叔叔,他为什么要杀大真人?”
商绒的脑子很乱,浑身冷得彻骨。
“为你,也为他自己,凌霜多疑,他更希望他能控制梦石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梦石自然不是听话的人,他们自然也不能在一条船上了。”
折竹丝毫不再隐瞒。
即便商绒在禁宫之中生活了十几载,但她先是在证心楼,后又在纯灵宫,为令她潜心修行,淳圣帝并不许宫中的妃嫔或皇子公主去打扰她。
这些杀人不见血的权力与算计离她太远,她到此时方才真切体会。
折竹看着她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像个小山丘似的,隔着被子,他听见她颤抖的,干涩的嗓音:“折竹,我困了,我要睡了……”
可她满脑子都是那日在禁宫的凌云阁中,那个清癯斯文的青年一瘸一拐的背影。
“明月,我走了。”
他真的走了。
在被子裹住的黑暗里,商绒紧闭起眼睛。
折竹坐在床沿一言不发,听见被子里细微的动静,他俯身将她连着被子一块儿抱进怀里来。
他的指节轻蹭过商绒的脸颊,她吸了吸鼻子,原本刻意压制的情绪禁不住他这般无声的温柔,她隔了许久,才问他:“折竹,人……究竟为什么要变?”
她的声音里裹满了迷惘。
“因为有所求。”
折竹抚摸她的头发,“梦石回到玉京,许多事便已经由不得他了。”
商息琼仁厚,但扶植他的那些朝臣却不可能放任梦石这么一个半道归来的皇长子赔掉他们多年的心血。
梦石身陷硝烟,也学会了不择手段。
商息琼一死,玉京的朝堂风云突变,淳圣帝接受不了商绒已死的事实,卧病在床无法理政,今晨早朝宦官德宝在金銮殿上宣读圣旨,立皇长子商梦石为太子,行监国之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