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番话也不曾放低声音,折竹听见身后推窗的声音,他转过脸,便正好对上窗内那个姑娘的一双眼睛。
她手中拿着那个鲁班锁,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她蹙着眉,一张白皙无暇的面庞上神情有些不太对劲,像是有点生气。
“哎呀,被听见了。”
紫衣女子捂嘴轻笑。
她如此大声密谋,商绒怎会听不见。
但商绒的视线挪到那女子的脸上,才惊觉,她竟是拂柳。
不同于此前的印象,拂柳脱去了那一身灰蓝的道袍,这一身紫衣穿在身上,更衬其身姿婀娜,妖冶又神秘。
她腰间有一把弯刀,刀柄上镶嵌的宝石颗颗饱满夺目。
“姜缨。”
折竹盯着她,却唤。
姜缨立即掏出怀中的银票,走上前去递给她:“第四护法。”
第四接来那一叠厚厚的银票,她面上的笑意更浓,却道:“小十七若觉得造相堂的那些财宝烫手,不如也都赠与我?我就算是被烫死,也是甘愿的。”
“历来贪心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折竹慢悠悠地说。
“何苦咒我?”第四噗嗤一笑,朝他眨眨眼睛,“小十七,我可不白拿你的银钱,我这儿有一个关于天机山道士的消息,你一定想听。”
乍听她此言,折竹的神情微变。
屋内的商绒听见了,便放下鲁班锁推门出去。
“当日那五皇子商息照派去杀凌霜的那些人也算得是江湖中做杀人生意的老手,凌霜去后山时分明身边没有跟着人,凌霜分明不会武功,但那些杀手却死了个干净,这难道不诡异吗?”
“那些杀手的尸体是白隐处理的,我当时就在一旁,你在楼中展露过你天机山的武功,我观他们的内伤分明便是天机山的功法所致。”
第四话至此处,她的眉眼间更添浓厚的兴味,“小十七,你若能将天机山的功法教给我,我便不打你那批造相堂财宝的主意了。”
凌霜当日是孤身一人去的后山,而星罗观的后山与天砚山相连。
半缘。
折竹一瞬想起这个名字。
“白隐可知,天砚山上究竟住着什么人?”
折竹收敛心思,抬眸再看第四。
“凌霜又不是事事都与白隐说,那个老东西,谁都不会轻易相信,哪怕白隐是他亲自选定的观主。”
第四撇嘴。
夜色渐深,第四走后不久,院中灯火尽灭。
商绒躺在榻上,一边脸颊压在软枕上,她盯着不远处的那道屏风好一会儿,眼皮要垂下去,她又一下睁开。
她晃了晃脑袋企图赶跑睡意,又从枕头旁摸来那个精铜鲁班锁。
咔哒的声音有一阵没一阵。
那道长屏风后,折竹睁开眼睛,他起身赤足下床,绕过屏风走到对面便见躺在榻上的姑娘点了一盏灯,她手中拿着那个鲁班锁,打了一个哈欠,眼睛水盈盈的。
“既然困,又为何不睡?”
折竹挑眉。
商绒还在摸索着鲁班锁的解法,听见他这么问,她也抿着唇瓣不回答。
折竹大约是洞悉了什么,他在床沿坐下,故意道:“你也许不知,有一种迷魂药无色无味,并不需要混在茶水里,或点在香炉中,只要将它藏在身上,旁人一呼一吸之间,便会中招。”
商绒一听,她的眼睛大睁了些。
她丢了鲁班锁,立即捂住自己的口鼻。
折竹见她这副模样,他正欲扬唇,却不防她忽然朝他伸来双手,他眼睫颤动一下,单薄的衣袍阻隔不了她掌中的温度。
他当即攥住她的手腕,阻止她朝他的衣襟探入。
他的脸颊添了薄红,胸腔里的那颗心跳得厉害,但见她神情奇怪,抿紧嘴唇似乎在强忍什么似的,他又不禁轻笑一声。
他腾出一只手来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簌簌,呼吸。”
“我吓唬你玩儿的,第四的迷魂药价值千金,我已让姜缨将身上的钱都给了她,我剩下的钱又都在你这儿,”
他的眼睛弯弯的,“她可不会容许我赊账。”
商绒将信将疑,但她屏息已达极限,实在忍不住松了气。
“你这么好骗啊?”
但她还没长舒一口气,却又听他道,“其实赊账也不是不可以……”
商绒吓了一跳,撞见他那双含笑的眸子,她意识到他又在捉弄她,她气得厉害,伸手去捏他的脸:“折竹!”
一盏烛火铺满窗纱,映出一双人影。
少女气闷的嗔怪与少年轻快的笑声隐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