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没有什么愿望吗?”商绒蹲在地上,仰望着他。
“有啊。”
他垂下眼睛与她相视,笑意渐浓,“我希望那三只鸽子不要太笨,不然簌簌的书信便不能寄去玉京了。”
栉风楼作为天下第一杀手楼,驯养信鸽也自有其不一般的方式。
商绒望着他,忍不住随着他嘴角的弧度而弯起眼睛,她拉住他的衣袖站起身,灯笼里的烛火被海风吹熄了,月华落了少年满肩,她上前两步走近他:“可是你自己呢?”
“我什么?”
他轻轻挑眉。
鬓边的浅发总是不听话地往脸颊上跑,少年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将浅发绕到她的耳后,而她看着他片刻,才道:“没关系的,折竹。”
“你的愿望不关于你,那我的生辰愿望以后就都关于你。”
他再也不肯吃长寿面了。
可是,她还是想让他知道,在这世上,并非无人在意他的到来,并非无人珍视他的生命。
至少,她是最在乎的那一个。
“以前,我以为夫妻便是皇伯父与他的妃嫔那样,又或许,是我父王与母亲那样,”商绒牵起他的一只手,“所以大真人说我不能成亲,我心中其实一点也不难过,若夫妻都是他们那样,我宁愿孤身一人。”
“可是折竹不一样。”
她仰面看他:“很奇怪的是,只要我一想到,与我成为夫妻,与我在一块儿一辈子的人是你,我就满怀期待。”
“你……”
少年眼睫微颤,整颗心因为她的目光她的言语而翻沸难止,但他却忽而捂住她的嘴巴。
商绒不明所以,眨动一下眼睛。
不远处,那几个小孩儿已用捡来的树枝燃起了火堆,准备烧螃蟹吃,少年瞥了他们一眼,随即揽住她的腰身,迅速藏身于一块巨大礁石的背后。
才松开捂住她嘴巴的手,他的吻很快落来。
熄灭的灯笼已被他丢了,他一手环紧她的后腰,紧贴着她的唇,揉碾深入,在这片被礁石挡住的阴影里,呼吸相近,唇齿纠缠。
“你说这样的话,”他又很轻地亲了一下她的唇角,声线平添一分哑,红润的唇瓣贴着她的耳廓,“我就会很想亲你。”
商绒垂下脑袋埋在他怀里,轻轻地喘息。
“折竹哥哥?”
小男孩儿跑到灯笼那儿,没瞧见那对少年夫妻,疑惑地唤了一声。
商绒吓了一跳,脸颊发烫,忙推开折竹,后退两步。
裹在帕子里的贝壳掉了,她俯身去捡。
折竹隽秀的眉微皱了一下,他走出去,盯住那小孩儿:“有事?”
“哥哥,你们在做什么?”
小孩儿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着他。
“玩儿。”
他懒懒地答。
商绒从阴影里走出来,小孩儿看见她手里的贝壳,才恍然:“你们在捡贝壳呀。”
小孩儿原是来邀请他们一块儿去烤螃蟹吃。
有两个孩子甚至还跑回家去拿了两条鱼来烤。
商绒与一个小女孩儿分食了一条烤鱼,认真地用树枝在沙滩上教他们写自己的名字。
有海风的夏夜,一点儿也不闷热。
回去的路,是少年背着她走的。
一如南州山间的雪夜,曾有个衣袍雪白的少年,赤足踩雪,背着她往前。
商绒环着他的脖颈,脸颊轻蹭他的脸颊。
“痒。”
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却不躲她,藏不住语气里的开心。
他轻声笑,商绒也跟着他笑。
“这是我第一次看海。”
她说。
“日后你想看多少次都可以。”
折竹垂着眼帘,在看地上被拉得长长的,他和她的影子。
商绒不说话,脸颊却还抵着他的脸颊。
紧紧地抱着他。
月华好似银霜般清莹,在檐上落了淡淡一层,迎面的夜风凉爽,即便没有灯笼,她也能隐约看清远处那道院门。
那是十三岁的折竹在这世上拥有的第一个家。
不在瓦舍林立,繁华热闹的城中,而在这个靠着一片辽阔海域的小渔村里。
可是她很喜欢这里。
她知道,
他就是她梦寐以求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