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罐度数并不高的果啤撂倒,公野圣良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等醒来时发现自己安安分分地缩在睡袋里。
天光透过帐篷照了进来,他揉了揉眼,翻出睡袋旁的手表——早上五点,留了足够的时间等待日出。
他们六个人共搭了两个帐篷,按事先分好的名单,睡在他旁边的应该是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狭窄空间太昏暗,公野圣良只能看见另外两人的轮廓,应该还在睡着。他轻手轻脚地离开帐篷,注意着没吵醒其他人。
凌晨仍带着寒意的空气纳入呼吸,让人精神一振。
太阳还未升起,但东边已见熹微。晨昏蒙影之中,从高处望下去的山林带着薄雾连成一片山岚。不时有清脆的鸟鸣声掠过,沉睡的山峦渐渐从酣梦中苏醒。
花子睡在宠物帐篷里,能从透明罩外看见它睡得四仰八叉,摊成一张猫饼,看来昨天和松田阵平晚间散步也很尽兴。
简单洗漱后,公野圣良从背包里翻出面包生菜和火腿,准备做几个三明治当早饭。
剩下几人里松田阵平醒的最早,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帐篷,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本来就天然卷的黑发乱糟糟地蓬起,被主人胡乱地向后捋了一把,露出挺阔额头。
他还没完全清醒,近乎靠本能移动到空旷山顶唯二的人身旁,脑袋往后者颈窝一埋,从鼻腔里含混不清地哼了一声,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从身后被大只不明生物袭击的公野圣良肩上担子陡然一重,感觉自己变成了背着甜蜜负担的考拉妈妈。
“离日出还有半个小时,困的话还能再躺一会儿。”
他空出一只手,用撸猫的手法撸了撸松田阵平凑过来的卷毛,心下感叹手感和花子不相上下。这要是平时,松田阵平肯定不会乖乖任人摸头的。
“不睡了。”松田阵平眼都没睁开,嗓音比起清醒时透着微微沙哑,说话时鼻息洒在颈侧一小块裸露的皮肤上,连带着似乎在寻找合适位置而不住微微摇晃的卷发,蹭得公野圣良很痒,条件反射地缩了缩。
松田阵平又打了个哈欠,这次眨开的黑瞳中多了几分清明:“平时晨练起床和这个时间也差不了太多。”
现在大概比警校规定的起床时间早了一个小时,不过在场几位都是狠人,甚至觉得警校训练强度不够,会提前起床晨练。
狠人中当然不包括公野圣良,他每天光是应对逮捕术柔道之类的武术课就够吃不消了,擅自加练很容易把自己加进医务室。
所以他跟松田阵平不一样,能醒这么早完全是因为昨晚那罐拿错了的菠萝啤……睡得早自然就醒得早了……
想到这里,公野圣良有亿点尴尬。
他几乎不喝酒,酒量也不怎么好,但他真的不知道一罐菠萝啤竟然就能完败他!
从此记忆里又多了一笔屈辱的黑历史。
公野圣良心情微妙,不太好意思道:“抱歉,昨天不小心睡过去了……你们后面玩了什么游戏吗?”他记得萩原还提议彻夜通宵打牌来着,不过被驳回了。
松田阵平站直身体,没再倚着他,而是转靠为搂,搁在公野圣良肩头的手随意垂下。
听了这个问题,黑发青年不知想起什么,神情颇为不自在地抻了抻身,否认道:“我才没做什么,在帐篷里歇了一会儿,萩他们在篝火旁边讲故事。”
公野圣良:“?”
反应很可疑啊小阵平,还没问你呢,怎么不打自招?
他毫不掩饰自己怀疑的目光,而松田阵平态度却忽然坦然下来,嘴角一点都不心虚地上翘,“我可没说谎,要是不信,等一会儿他们醒了你可以去问。”
他确实待在帐篷里,松田阵平镇定地想,虽然不是自己住的那间,但帐篷就是帐篷,这说法一点问题都没有。
昨天晚上他兴冲冲地抱着态度软化的花子回来,想找某人分享一下训猫心得,在营地找了一圈却扑了个空,还是被好心人(?)降谷零告知他要找的人在帐篷里睡觉。
脑子里一时蹦出“说好一起出来玩你竟然背着我偷偷和别人玩”、“其他人就算了还偏偏是那个金发混蛋”、“我不管今天你必须给我个说法”之类小学女生闹脾气吵架的画面,松田阵平臭着张脸拉开了帐篷拉链,手里还握着一根跃跃欲试的涂鸦笔,准备大展身手。
然而,进去待了十秒钟,他经历了人生最快的一次败北。
还是不战而败。
涂鸦笔掉在防潮垫上无人在意,松田阵平的手还抵着帐篷的防水布料,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
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出去别打扰人休息,但心底冒出另一道声音告诉他留下来——什么都不用做,静静待在这儿就好。
至于他选了哪个……这就不必多说了吧。
帐篷隔音并不好,远些的是萩原研二和伊达航猜拳喝酒的笑声,近些的是一步之隔外山林常见的簌簌声响。
更近的声音自胸腔内传来,那是他的心跳声。
睡袋这东西束缚住全身,伸不开腿脚也不能翻身,总的来说就是没什么舒服的。
但里面的人却睡得很沉,安静蜷在蚕茧型的深色睡袋中。蓬松柔软的绒棉陷下去一个人型轮廓,外面只露出小半张被透进来的暖橘火光镀上绒绒金边的脸。
……这家伙,鼻子都没露出来,不怕闷吗?
松田阵平说服自己是在做好人好事,他屏住呼吸,慢慢倾身向下,两根手指捏住小小的拉链,灵活一拉——
指腹和鼻尖一触即分,仿佛错觉。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眸中霎时划过一丝慌乱,下意识抬眼去看对方的反应——
上翘的眼睫弧度依旧,呼吸频率分毫未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