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的硝烟逐渐散去,暗色的天空被红色的血迹侵染,仿佛能嗅到铁锈的气息。
“现在离开,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望着眼前几个狼狈至极的赏金猎人,红发的猎人收回了手,漆黑一片的瞳孔里浮起怒意。
他并不想杀人,在非必要的情况下,他更希望通过和平的手段解决问题。
可惜这个世界总不会如他心意。
“哈……你也就现在能得意了。”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赏金猎人努力支撑起身体,眼中露出恨意。
“你不会以为自己真的了不起吧?早就有A级的赏金猎人盯上你了!你死定了!!”
“A级?”罪刃愣了一下,表情随之严肃了起来,“所以呢?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呵呵……我看你是完全不懂你自己现在的境遇。”另外一位半倚在墙边的赏金猎人冷笑道,
“这样强大的力量却配上了你这个脑子,哪天死在至亲之人的手里也不为过吧?”
“你是想说库尔索?”罪刃的没有丝毫动摇,“对我这么说的人很多,可是库尔索没有哪怕一次背叛过我。他和你们这群背信弃义之人不一样。”
空气中平静了一阵,却突兀地传来了一声轻叹。
“真可笑啊,罪刃……”
男人轻笑的声音从耳畔响起,罪刃困惑地看向了声音传达的方向,却无法捕捉到声音的来源。
不,不是这样的。
那阵声音,与其说是从耳畔传达而来的,不如说是从他的脑海中响起。
机械造物的轮转声喧闹地响起,地上趴着的那群赏金猎人脸色这才发生了变化,他们几乎踉跄着爬了起来,想要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快放我们走!!我不想变成柴薪啊!!”
“该死!为什么这群家伙会来到这里!!情报没说会这么快啊!!”
“……库尔索?”罪刃看向了那几个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的机械造物,眸子里浮起不解,
“我说过,这里不需要你出手,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的友人。”库尔索的声音从他的耳麦中响起,“那些赏金猎人回去之后也会对你心怀恨意吧?这些人本来就没有活下去的资格,我可不允许对你出手的人活下去。”
“那就让他们恨吧。”库尔索闭上双眼,他微微抬起手,那些准备进一步前进的巨大机械造物顿时停住,仿佛空气中多了一道无形的空气墙,
“我不介意恨我的人多那么几个。”
几个赏金猎人没有丝毫犹豫地掉头就跑,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罪刃默默地看着那些人离开,最终还是没能下手。
“你不应该放跑他们的。”库尔索的声音有些不高兴,“这是第几次了,罪刃?你的所作所为迟早会让你后悔!”
“抱歉。”罪刃的声音有些难过,“想要去城市,手上积攒了太多人命,对你而言也很不容易吧。”
“你……”库尔索愣了一下。
“多杀一个人,得到城市的通行证难度也会向上提升一个层次。”罪刃低声道,“我不想让你为难,库尔索。”
“……”
耳麦那边的声音陷入了沉静。
“这还真是感人的友情。”
空气中传来了一阵颇有节奏感的鼓掌声,罪刃警惕地抬起头,却发觉了不远处正坐在物资上,双腿叠交而坐的男人。
他来的悄无声息,仿佛和周遭的空气混为一体,出现的毫无征兆。
难道他就是那群人所说的A级赏金猎人??
罪刃立刻架起警戒。
“晚上好,罪刃先生。”面具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虽然男人戴着面具,可罪刃却莫名觉得那张面具后的双眼正在审视着他。
可他的身上没有任何敌意的气息,和那些充斥着怒意和戾气的赏金猎人不一样,那个男人似乎更适合出现在音乐会的贵宾席上,享受着侍从精心准备的下午茶。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你是来杀我的?”男人漠然,他扬起那张苍白的脸,狂风将他的长发凌乱地拂起,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任何畏惧。
“杀你?”男人嗤笑了一声,像是在嘲讽,又像是在悲悯,”我看你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啊……“
“咔嚓……”
罪刃微微一愣,方才一直被他挡在身后的巨大机械造物突然开始自主分解,那些分解的金属犹如尖锐的箭矢般从他的身后猛地射出,即便他第一时间用了法术印章阻挡,脸侧还是不免被划出一道血痕。
“这是见面礼,希望您能收下。”
面具男轻笑着,像是站在表演台上的指挥者,他的手指优雅地抬起一个弧度,被分解的金属块瞬间重组成一支锐利的巨箭吗,向着罪刃猛地穿刺了过去。
可那支箭矢仅仅在接近红发男人的前几秒钟,却像是被猛地捏紧的橡皮泥般瞬间扭曲,原本精致光滑的金属面突兀地凹下去一块,又像是被拧紧的毛巾,在半空中骤然碎裂。
“哗啦!!”
细碎的金属粉末宛若细雨般落下,却恰到好处地避开了罪刃。被扭曲的空间裹将这些细腻的金属片拧成了粉末,蓄乱地在半空中流淌着。
“仅仅是如此吗?”
罪刃撩开了披风,墨色的眼底难得浮起了杀意——他再一次将空间扭转,他的身形从地面消失,瞬间来到了男人的身边,连带着他所在的空气一起穿刺而过。
“砰!”
可就在他即将触碰到男人时,面具男却发出了不屑的笑声,地面上的土块瞬间变成了锋利的尖刺向上贯穿,罪刃心中一惊,他下意识地用法术印章避开,可也让眼前的男人得以逃脱。
“你很强。”面具男点评道,“唯一可惜的是,你的心思太过于犹豫不决,这也让我开始思考起你的价值了。”
“那也与你无关。”罪刃冷着脸,他再一次抬起手,正准备攻击,却注意到了面具男微妙的态度。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防御也没有攻击,只是隔着那张面具悲悯地看着他。
……他在等什么?
“滴答,滴答。”
红色的,粘稠的血液向下低落,罪刃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他的瞳孔放大,几乎不敢低下头去确认什么。
这不可能。
可是……那股尖锐的疼痛感却并不是在做梦。
库尔索的机械造物贯穿了他的身体,他完全没有防御自己的背后,更没有防御那个人的心。
他一步步后退,生命犹如流水般从他的身体中倾泻而出,眼前的场景开始模糊,呼吸也渐渐变得沉重,思绪中只剩下了震撼。
为什么?
耳畔只留下一阵杂余的噪音,友人早已离去,徒留他一人存于战场。
他注意到面具男在逐渐走近,分明还有反抗的力量,可他却在抬起手的那一刻,却突然迷茫。
还要继续战斗吗?
可是……继续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美好的妄想被现实刺穿而过,留下的只是一地冰冷的余烬,以及无垠的冰冷。
红发的男人支撑着地面,他放下了自己的手,也放弃了反抗,瞳孔逐渐黯淡无光。
A级赏金猎人罪刃,也不过如此。
“好好睡一觉吧,被抛弃的可怜人。”
意识的最后,男人冰冷却温柔的声音萦绕在他的耳畔,宛若星星沉入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