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研究院的位置霍厄斯当然记得很清楚。

虽然说他压根就没来过几次城市, 但是因为日常需要潜伏，因此他也会随时做好前往城市的准备，地图之类东西也早就记住了。

不过就算他没有记住, 罗科也早就将地图告知他了，这也算是多一重保险。

“你之前真的没来过城市啊。”亚瑟终于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句。

“基本上没怎么来过吧。”霍厄斯道，

“我在暗巷被通缉之后, 我甚至被逼的躲到了第九区，你觉得我可能会冒着生命危险跑到城市来自投罗网吗？”

……这倒是的。

亚瑟懂了，也不再多言，转而看向了淖尔和罗科的位置。

这两人思考的东西似乎更多些，尤其是淖尔——在提到了城市研究院的时候, 她的眉头几乎完全皱了起来。

“果然很不对劲。”黑发的女人喃喃道,

“如果是K的话，他为什么要专门破坏掉城市研究院？说实话，这里其实能够利用的资源很多, 如果我是K的话, 非必要的情况下，我是不会专门破坏这样一个完全可以利用的空间的。”

“他只是砸碎了一大半的研究院，存留了一小部分空间……”罗科也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伸手放大了通过定位拍摄到的照片, 目光也严肃了起来，

“如果K真的想要摧毁掉城市研究院的话, 他大可不必直接还留着他们。相比起研究院内的东西, 除了某些高等研究员, 其他的工作人员几乎一文不值。”

“但……如果城市研究院对他来说有用的话, 他就更没有必要来这么一手。”

说到这里, 罗科忽然想起了什么, 整个人微微一怔，

“该不会是……他预料到你一定会来，所以才故意留着他们的性命作为诱饵？？”

“我也觉得是这样。”一旁的淖尔开口了，

“霍厄斯，去或者不去，是你的选择。但是我还是想说，如果你打算去的话，一定要千万小心，K绝对不会正面来迎接你。他一定会想好各种各样的方式来解决掉你。”

“我知道。”黑发的青年安静地点了点头。

罗科看着眼前的青年，心中开始纠结了起来。

他着实不是很想让霍厄斯趟这摊浑水……但是一想到关在城市研究院的人里还有自己的徒弟，他就不可能放下他不管。

平时再怎么说，塞西尔也确实是他最为重要的徒弟之一。他作为现任研究院的院长，被关在那里的话，恐怕也很难存活太久。

眼下唯一有能力去救他的人只有霍厄斯，可是K这明摆着就是要让霍厄斯中招。

身为一个成熟靠谱的成年人，就这样把最大的压力丢在霍厄斯的身上……他委实有些做不到。

“我和你一起去吧。”最终罗科敲定了注意，

“那边的路我也很清楚，毕竟你一个人的话……”

“不用了。”霍厄斯道，

“你是技术人员，如果和我在一起的话，你容易拖我的后腿。”

罗科：“……”

这小子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那我呢？我的能力应该能帮得上忙吧？”淖尔问道，

“我也是空间属性的能力，可能没有那位罪刃先生的好用，但是也比罗科先生的那个简单的空间构架要强多了。”

……好歹人家霍厄斯也加上了一句[技术人员]，你这就是完全不留情面了啊。

罗科有些无奈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他也知道自己的能力实在是不适合战斗，顶多做个迷宫迷惑一下低等级的法术印章持有者，等级高一点的就等于无用功了。

“淖尔小姐的能力确实能用得上，但是我认为你还是留下来比较好。”霍厄斯道，

“这里还是得有人守着，目前能派的上用场的人员太少了。”

“这倒也是。”

淖尔理解对方所说的话，想了会后也就不再多言了。

“对了，我认识两位战力还可以的法术印章持有者，如果你们人手不够，可以让他们来帮忙。”霍厄斯将自己的通讯器摘了下来，递给了罗科，

“罗科先生应该记得的，我知道你之前曾经救过安格一命，所以如果是你的话，爱丽丝应该也会同意你的帮助。”

“爱丽丝和安格？”罗科愣了一下，“他们不是去了第九区吗？”

“现在他们自由了。”

毕竟他们没有必须要留下来的理由。而且安格的情况还很严重……之前爱丽丝就一直想要找罗科，如果罗科亲自邀请的话，他们应该也会过来的吧？

“好了，那么接下来应该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了。”霍厄斯收回了手，露出了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

“等我的好消息吧。”

“好。”

两人也不再多说什么，现在这样的时刻当然是越节省时间越好，他们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抒情或者感慨什么的。

毕竟……未来的事情，就算是他也说不准吧。

·

当欧曼从神树种走出来的时候，他重新确认了一下时间，却发现才过去不到堪堪一分钟。

果然……

银发的青年重新看向了呃外面，那些金色的能量光粒又开始逐渐聚合，向着他的方向沉淀了下来。欧曼微微眯起眼睛，他一步步向前走去，那些光粒集中的速度也就越快。

时间流淌的速度是不一样的。

越是到神树的内部，时间就越接近禁止。而只有祂所说的[外来者]才能正常进入神树，并且听到刚才那些话。

这么说来……K也是外来者？

欧曼陷入了沉思。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现在拿到了神明的权柄，毕竟准确来说，K就算得到了消息，也无法带走神树。这里终归不是属于他的，而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

那些金色的光粒再一次迅速地集中了起来，他们在欧曼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圈金色的文字，而这些字迹带着某种怪异的滚烫感——并不会让人感到不适，反而有种奇妙的感觉。

就好像原本属于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回到了身体之中的那种感觉……当然，当他接受了这份力量后，欧曼也渐渐明白了这份力量该怎么用了。

“您回来了？”

就在欧曼逐渐走出来的那一刻，一直站在外面观望的罪刃急忙走了上来，注意到霍厄斯看上去没有受什么伤后，他才缓缓松了口气，

“这也太快了吧？我记得您才进去不到一分钟？是里面没有路吗？”

“不。”欧曼摇了摇头，

“是因为里面和外面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在我看来，时间其实已经过去了整整半个小时。刚才出来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外面居然才过去一分钟。”

“这样啊……”

在得知了这样的信息后，罪刃也着实松了口气，

“那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要去城市吗？”

“嗯。”欧曼点点头，“K没有追上来让我很意外，从我刚才得知的信息来看，他肯定不希望我得到这些信息。不过他既然没有过来，大概是遇到霍厄斯了。”

遇到霍厄斯了……

罪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欧曼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非常自然，似乎很有自信霍厄斯一定会替他挡下K的攻击。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的目的暂时一致了。所以他会帮我。”见罪刃不解，欧曼难得又解释了一次，

“罪刃，你不用关心太多不必关心的事情。你只需要听从我的命令就足够了。”

“嗯，我知道……”

罪刃觉得自己不是很懂这对兄弟。

他们这也未免太别扭了吧……明面上关系不是很好的样子，其实私底下的默契却相当不错。

难道这份关系别扭也是故意演给K看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应该也是后期的事情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改变了欧曼的想法吗？

“我听到声音了。”

冷不丁的，摩西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

“地面被翻滚的声音，我们所在的那片检察院可能已经被埋起来了，等会我们出去大概只能看到一片平地。”

“……啊？”

罪刃茫然了一瞬。

一片平地？？难道是霍厄斯和K……

“果然是他。”欧曼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没关系，我们现在去城市。他们在不在都无所谓。因为我已经获得了最重要的信息，而K也没办法再控制我了。”

命运罗盘已经彻底斩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而刚才的那些能量光粒不断地接近自己，就是在修复那些被命运罗盘弄碎的逻各斯之锁。

他的法术印章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再留在这里也没了任何意义。

“这里怎么办？”罪刃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句，

“我只是很好奇……毕竟我很担心K再一次发现这里，再做出什么不太好的举动。”

“不会有事了。”欧曼勾起嘴角，

“我已经获得了这片地区的权柄，我可以随时使用这片区域——准确点来说，只要我想，这里立刻消失都没什么问题。”

他已经弄清楚这个地方该如何使用了。

但是一旦使用，或许会造成某个不太好的结果……嗯，毕竟霍厄斯也确实帮了他不少，某些事情在做之前，他还是打算听听对方的意见的。

当然，在获得了这一片区域的掌控权后，他自然也可以随便出入这个地方了。

欧曼看向了那块泛着青苔的石板，手腕缓缓抬起。只要他发动权柄，他立刻就能打开这块石板，从这里离开了。

可就在他打算这么做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却忽然响起：

“您又打算离开了么？神明大人？”

银发的青年微微一顿，看向了身后。

那是一个身材矮小，看上去极为瘦弱的老人。

她拄着一根拐杖，似乎走路都有些不稳了。但她却依旧站在那里，眼中透露着几分难过。

不仅是她，整个城镇的人们也渐渐聚集在了这里，他们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几分难过和悲伤，似乎很不希望他离开。

而就在这时，欧曼也注意到了自己打开门的力量在逐渐减弱，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他不能说服这些人让他离开……恐怕他是没办法离开的。

说服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有时候事实总比想象中的要更为残酷。

“你们希望我留下来么？”

银发的青年缓缓转过身，暗红色的眸子随意地扫视过人群，淡淡道。

“当然！”人们欣喜道：

“您是带给我们一切的造物主！是我们信仰的神明！！只要您愿意留下来！我们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都愿意做？”欧曼挑了挑眉，

“为了我，奉献生命也可以吗？”

“当然！！”

人们的回答极为笃定，似乎这就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一般。

那些看向他的眸子里从未包含着虚假，都是真挚到了极点的，完全不带谎言的目光。

这也让欧曼将准备即将说出口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原本他只是怀着试探的心思询问，没想到事实居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令人惊讶。

这群信徒，和那些徒有其表的信徒不同，他们是发自内心的去热爱他们的造物主，也就是那位神明的。

可惜啊……

这些人从理论上而言，都已经死了。如果使用这片区域的权柄的话，这片区域的人也会一起消失。

他们的死亡是既定的，而他们存在的意义，也不过是在这片区域被使用之前稳定空间罢了。

可他们就算知道了这一点，也会动摇对神明的信仰吗？

明显是不可能的。

对于一群完全信任自己的人，欺骗反而变得没有了意义。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说实话？

“我这一次离开，是为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欧曼忽然转变了态度，他微微抬起头，目光再一次看向了人群，只是这一次，他的神情却严肃了很多，

“这关系到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们的存亡。如果我不去这么做，那么他们或许会死。”

“是的，如果我留在这里，作为你们的神明存在。拿我说不定不需要去冒险，这样狭小的地方也确实适合苟活……但是，如果我那么做了，我也就不是你们心中敬仰的神明了。”

原本躁动不安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了。

那些人们像是愣住了，又低下头去，似乎在思考着他所说的话。

“您又打算做以前那样的事情吗？”有人忽然问道，

“您又要和以前那样，为了保护我们而陨落吗？”

“不，这一次并没有那么确定。毕竟我必须存在，才能守护。”欧曼缓缓道，同时，他的目光也再一次郑重其事地看向了所有人，

“诸位……这一次我要说明的事情很严肃，我希望你们能认真思考之后再做出回答。”

“您请说！！如果能帮得上您的话！！让我们做什么都好！！”

这群虔诚的，纯洁的意识啊……

不知为何，欧曼的心中莫名轻叹了一口气，片刻后才继续开口：

“可能的话，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或许会让这里的一切——包括你们，全部消失。”

“你们将失去[自我]，成为守护的力量保护更多的人，也会一直留在我的身边。”

“可是，我希望能够尊重你们的意见。”

欧曼的声音停了停，才继续道：

“你们可以选择活下去，而我会想另外的办法去解决这件事情。毕竟这一切本就是属于你们的，我无权夺走，也无权逼迫你们”

“选择权在你们的手中，现在，我想听听你们的回答。”

其实已经不用选择了。

欧曼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算他从未提问过，他也知道这群人会怎么选。

毕竟……在他们的心中，能够帮上神明的忙，能够为[那位大人]分担哪怕一点的忧愁，或许就是一件值得去高兴一辈子的事情了吧。

……

等到那面青石板再一次打开，三人才终于回到了原本出口的地方。

正如同摩西所说，他们原本的出口早已经被沙子全部埋没了，几乎看不出原本的形态。

而整个检察院自然是连根拔起，连一块砖头都看不到。

看来是真的经历了相当严峻的战斗啊……

滚烫灼热的风卷着大量的沙子向着三人的方向袭来，眼看一大把沙子就要拍打在欧曼的身上，罪刃和摩西几乎同一时间出了手，用各自的能力幻化出了一面盾来，挡下了那一大片沙尘。

罪刃：“……”

摩西：“……”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罪刃，你暂时休息。等会需要你的空间转移，你需要保存体力。”欧曼淡淡开口。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