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硕一下车,就忙回家看姐姐妹妹。
他先把带的礼物拿出来送了,又说:“表哥又请了一位先生来,姓张,也是苏州人士,是建平三年中的举人,今年才二十六岁——他十五岁就进学了。因今岁春闱他未得中,表哥说愿意与他谈论文章,所以才来教我几年。张先生已经娶了妻,师母姓柳,已有了一儿一女,长子八岁,幼女四岁,也都跟过来了,已在表哥那里安顿了。”
他笑看宁安青:“如今天凉快了,妹妹也有了玩伴,可以再回去上学了。”
宁安华笑道:“这样也好。”又笑和宁安青说:“玉儿在荣国府上学,你也要上学了,写信就更有话说了。”
她命备下一份礼,送给御史衙门给柳太太和两个孩子,问宁安硕:“表哥出了多少束脩?”
宁安硕忙说了。
她道:“玉儿不在这里了,张先生只教你们两个,束脩该咱们家出才是。”便再命取银子送到林家去。
宁安硕有些懊悔:“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她笑道:“你又不管家,在这上头自然弱些。若有我见不到、想不到的,你也替我想着就是了。”
宁安青不免紧张这小半年她只在家念书,怕到学堂让先生问住,答不出来,忙着要回去翻书复习,又舍不得宁安硕。
宁安硕干脆命取了书来,陪她念了半日。
中间王熙凤命平儿来请安,宁安硕也有一份礼物给她。
等他们兄妹学完了,宁安华已命人取来了账本,又请来白三秦嬷嬷、魏树陶嬷嬷两家管事,笑道:“再有一年半载,我就不在家里了,安硕也大了,青儿也记事了,正好今日有空,请诸位管家、嬷嬷们过来,见证我们把账算明白,也省得以后为这些伤了情分。”
宁安硕一怔。
他望着宁安华,心中又苦又涩,不知是什么滋味。
底下四人互相看了看,又看宁安硕。
白三上前笑道:“这些年,姑娘辛苦掌家,教养大爷和二姑娘,小的们都看在眼里。今日姑娘要算清账,请恕小的倚老卖老,多一句嘴,姑娘很该多拿些。”
宁安硕忙道:“很是,很是!”又转向宁安华:“我那份全给姐姐也使得!”
宁安华伸手弹了他一下,笑道:“都给了我,你叫白三叔他们跟着你喝西北风去?还是说你今后你要靠青儿养了?”
她揉揉宁安硕的脑门,把账册在炕桌上摊开,让他们两个都能看见,才要说话,宁安青在旁说:“哥哥的都给姐姐,我的分给哥哥。”
宁安华既好笑,又感动。
她这几年不算白操心。
可他们都还小,宁安青才五岁,宁安硕才十一岁,他们比平常这个年纪的孩子要懂事成熟,却还没有自己当过家掌过家计,不能算明白这些钱到底代表着什么。
所以,她也只能把他们的话当孩子话。
她笑看一眼宁安青,道:“好了,听我说罢。”
屋内霎时寂静。
宁安华道:“这屋里应该只有青儿不记得,当日母亲临终前,曾说过宁家财产,悉归安硕所有,母亲的嫁妆里,所有房屋、土地、铺面、金银,我们三人均分,余下大件的家具我和青儿均分,古董、字画、摆设和母亲的衣衫首饰归我。”
白三忙恭敬道:“小的们都记得。”
宁安华道:“从母亲去后,至今有三年七个月余,宁家的家产多了一百亩水田和两千三百八十两银子,还有这处房产,母亲的嫁妆多了四百七十亩水田,两百亩旱田,八千四百六十两银。白三叔上月出去,从……赚了三千二百两整,本钱动的是母亲的嫁妆,消息是我的,赚来的利一半归入母亲的嫁妆,一半就算我的私房了。我们各人的衣衫首饰也不算在里头。这里是四年来的账册,你们都看看。”
林旭是独生女,其父分得了林家当日除去御赐府宅和田庄的五成家产,全给了林旭做陪嫁。而宁家的家业是宁父为官后才积攒起来的。[注]
因此林旭的嫁妆总计约有宁家家产的十几倍,约值三十余万。这些年经营妥善,又多出一些。
檀衣先将账册捧给宁安硕,等宁安硕看过了,又捧给宁安青。
宁安青自然看不大懂,宁安华便道:“檀袖,你帮青儿看。”
看檀袖不敢接,宁安华笑道:“是了,秦嬷嬷,从今日起,把檀袖从我这里裁了,划给青儿罢。明儿叫人牙子来,家里该再买几个丫头小子。”
秦嬷嬷忙应了。
檀袖落泪,跪下给宁安华磕了三个头,起来便将账册都细看过,说:“大姑娘都写得清楚。”
白三等人也都看过账册,表示没有问题后,宁安华便起身道:“我为长,如今还是我当家,我就做主分了。”
宁安硕和宁安青也忙站起来,垂首敛目等候。
林旭嫁妆中有房舍五所,京中三所,姑苏两所。按大小价值分,宁安硕宁安青各分得京中一所,姑苏一所,宁安华要了京中最大的一处五进宅子。
各处水田旱田山地四个庄子约五千九百亩。宁安硕分五成,宁安华和宁安青共分五成。
铺面共四个,京中两处,姑苏一处,金陵一处。宁安华一处京中的,一处姑苏的,宁安青一处京中的,一处金陵的,宁安硕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