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沈爷爷,沈括的家里存放着大量的食物,生活用品和日常能用到的药品。而其他村民家里就不一样了。
沈爷爷也曾诚心诚意地上门去,挨家挨户地苦口婆心劝诫村民们,多准备一些食物。但是在村民们看来,他们菜地里有的是菜,没了再去摘就是,大多数人粮仓里也还有米,足够过一段日子,就是那些年纪大了不种地了的人家,他们也自能隔段日子就上别人家买米,根本用不着存什么粮食。
沈爷爷把他账户上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而且因为沈爷爷的急迫,沈括也取了自己的零用钱出来。但是村里毕竟有七百多口人,沈爷爷就是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也没法让所有人家里存下多少食物。
在大部分人眼里,这不过又是沈爷爷的一次“老毛病发作”,而且这次发作得还格外严重。沈爷爷愿意让他们去领食物,他们乐得占些小便宜。沈爷爷一边给他们发,他们就一边把沈爷爷发的食物吃了——尽管沈爷爷再三嘱咐他们,这些可以保存的食物先别吃。
末日来临后,村民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食物的问题。等过了几天,村民们家里新鲜的菜肉吃完了,才有人意识到,他们很难再弄到新的蔬菜了。
别说他们菜地里那些苦瓜黄瓜空心菜,就是村里人种在脸盆里的小葱都长成了可以杀人的怪物,他们要怎么去摘那些肯定会更可怕的蔬菜?而且村子周围都已经被植物包围了,他们要怎么突出重围,去远些的地方摘菜?
那时候村子周围的植物还没有长得那么茂盛,村民们讨论一番之后,也得出了结论:村里的小葱是因为绞杀吞噬了几个村民,才长得异常高大。村民们互相商量一番,又忍了好几天,终于决定派出剩下的男子和体壮的妇人结伴去半里之外的菜地摘菜。
气势汹汹地去了五十四个,伤痕累累地回来了十三个。他们带回来十三背篓的菜,是一路连滚带爬地跑回来的。
十三背篓的菜,七百多口人分,并没有多少人家分到。所幸也是没有多少人分到,吃了那些新鲜蔬菜的人,当场就死了。
村民们这才再次陷入了无比的恐慌中。
末日初临的时候,大家都猝不及防,然而村里总共才死了十几个人。而在末日已经来临五六日之后的这天,大家都已经做好迎接末日的准备了,村里却一夜之间死了四百多个。老人,孩子,妇女,一夜之间,几乎家家户户都传来有亲人去世的哭声,还有的人家,则再也没有人声响起。
村里一夜之间就空了。
死的人太多,埋人的人还没有尸体多。处理完那些死去的村民,处于绝望中的村民们终于再次想起老村长的话——老村长让他的孙子做新的村长。
怀着愧疚、不安与悲伤的村民们终于敲响了沈括家的大门。沈括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早就准备好的食物放在院子里,他开了门,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
村民们看到了院子里的食物,他们的确是想要一些除了米饭以外的食物,但是他们也没有想来打村长家的注意。沈括放在院子里的食物让他们眼眶发涩:他们以前是怎么对老村长的,而在老村长死后,他的孙子又是怎么对他们的,他们有罪,他们对不起老村长啊。
有小孩儿见了地上的袋装饼干就迈不动腿,从家长的怀里挣脱下去,拿了地上的吃的就开包往嘴里塞,还往自家大人手里塞。那些村民手里握着自家孩子塞给自己食物,只觉得有千斤重。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好几个孩子都想往食物那里跑,却被自家的大人拉住了。
沈括坐在客厅里闭目养神,不想看到爷爷的食物被那些村民一窝蜂搬空的场面,但是那些村民们却没有去拿那些食物,他们进了客厅。
客厅一下子涌进来百十号人,挤不进来的都挤挤挨挨地站在屋子门口往里探头。
他们告诉沈括,他们不是来拿走他的食物的,他们是来请他出去正式当他们的村长的。
沈括还记得那个看起来有八十岁,实则已经九十一岁了的老人拉着他的手,用她嘶哑的嗓子颤颤巍巍说出的话:“我们需要你啊,沈村长。”
几百双眼睛看着他,他突然就懂得为什么他爷爷总是执着于维护他的村长地位了——虽然越维护越维护不住。那是一种被需要的幸福,他的心里被一种莫名的东西充满了,一种他从来也没有过的使命感,责任感涌上心头。
他记得,爷爷说,他就把他的村民交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