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泽踏出厢房门时,就有护卫过来朝他禀了明武堂来人的事。虽说早知此事,可待人真正过来了,他心头倒真有种说不上的滋味。
抬头朝大堂的方向扫了眼,待见着里头那巴巴等候的身影时,他不免叹口气,真觉得是败了一天的好心情。
时文修眼尖,看见昨个那负责她入职的上司朝她这看来,忙立正站好,露出友好亲切的笑容。结果不消说了,她那上司鸟都不鸟她,直接拉着脸扭头过去。
她还能怎么办?习惯了呗。
还是继续打扫卫生吧,好歹能给人留下个眼里有活的好印象。日复一日的,只要她好好表现,这里的人迟早都会接纳她的罢。
院子里又邦邦邦三声锣响。
洗漱完的护卫们就井然有序的排好队,各自拿好碗筷依次打饭。早饭简单些,是掺和面的大馒头加一勺咸菜,馒头不限量,管饱。
鲁泽带着府上一等护卫排在最前方打饭,其他二等、三等护卫们则排的稍后。
若在往常,打完了饭,鲁泽一般都会带着一等护卫们进大堂内吃,而其他护卫是没资格进大堂的,一般都是在庭院随意寻个地方蹲地上吃。
可今个却是例外了。
见他们鲁首领将盛咸菜的海碗随意往地上一搁,蹲下身子就抓了馒头沉默吃着,众护卫不由面面相觑,隐晦的朝大堂的方向偷看了眼,各打着眼神官司。
其他一等护卫稍微迟疑后,就索性挨着鲁首领,一道在院里蹲着吃饭。
今日的这顿饭,大家伙吃的格外沉默。
不说旁人,就连那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鲁海,此刻都如锯了嘴的葫芦般,端碗闷头吃着饭,连个屁都不敢吭声。
若鲁海知他们心头所想,只怕得跳起来骂脏话。他又不真的是二愣子,如何不知那人之所以被请进了他们明武堂供着,是因他之前闯祸的缘故?这会他兄长正烦心着呢,若他还不知收敛,还敢在他兄长跟前瞎嘚瑟,那可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歪来着!
堂外的这些汉子们各有各的心思,而堂内的时文修也心不在焉的扫着地。此时她的目光多少有些控制不住的,想往外头大汉手里的那大馒头上瞄。
这里原来还管饭呢。
她心里有些蠢蠢欲动。
她在想,那她,是不是也能过去领个馒头?
一想到大汉手里那宣软的馒头,她腹中就耐不住传来些咕噜的轰鸣声。
她抚着空腹愁眉不展,随后又塌肩叹气。
她是真的饿了。穿来的这一周,她几乎就没怎么吃下饭去,实在因为那掺着糠的窝窝头她压根咽不下去。就算费劲勉强嚼烂了和着菜汤咽下,也是刮的嗓子生痛,直接导致后面两天咽不了饭,只能使劲的灌着汤水充饥。
说实话,像馒头这般正常点的食物,实在是她穿来后第一次见。
在去与不去之间几番纠结后,她最终还是以理智强压了想要进食的欲望,决定暂且不去讨那嫌了。
初来这里,她本来就还没怎么搞清形势,再加众人对她观感不佳,若此刻她贸然上前,只怕更惹得他们厌恶。
不过,要是中午还管饭的话,那她就不会客气了,会随着大流一块将饭领了。就算没碗也没关系,她干吃馒头都成。
“邦邦邦!”
外头又是三声的锣响,惊醒了堂内思绪飘散的时文修。
她忙朝外看去,原来是那些汉子们已经吃完了饭,正在他们首领的喝令声中列队呢。
这怕是要分配这一天的工作任务了吧!
刚上岗的第一日,她可不想让那首领遗忘了她,慌张的将手里笤帚一扔,撒腿就往外头冲。
鲁泽余光扫见那风风火火朝这方向奔来的瘦小身影,一张脸刹那黑如锅底。偏他还不能因此发作,只能黑着脸憋着火,瞪着眼睛死死瞪着那正缩着脑袋悄悄往后排最边上站的人。
其他护卫们尽管好奇的要死,可既已列队,那没首领的命令他们没人敢擅自动半分,目光斜视都不成。要知道禹王府上的护卫训练全都是按照军中的规格来的,令行禁止可不是说笑的,哪个要是不信邪的敢以身试法,自有那手臂粗的刑棍教你好看。
边角那人纹丝不动的站那,鲁泽瞪了半会无果后,只能强逼自己移开目光,不再去看那明显与整齐的队列格格不入的人。毕竟天色不早了,他还要带人去主子爷那当差,时间耽搁不得。
他重重咳嗽声清了嗓,而后就开始分配他们的职责。一等护卫随他去主子爷那听候差遣,二等护卫主要是外出执行公务,三等护卫则负责府内的巡视工作、负责各院的纠纷、以及留守明武堂等候差遣等工作。
“望各位能严明纪律,各司其职,各司其责,切莫偷奸耍滑,怠慢差事!若有敢玩忽职守者,一经查出,刑棍伺候,绝不姑息!”
众人无不应诺。
鲁泽挥手令散,各小队领头的就带着人急匆匆上值了。而他也是不耽搁时间,话一落,就直接带着人往他主子爷那而去。走的时候还隐晦的朝那瘦小无措的身影上扫过,暗叹,张总管都出的什么馊主意,当初若不应这厢就好了。
没有被安排任务的时文修,就这么站在原地,眼巴巴的看着旁人忙碌的身影。
她这是被针对了吧?是吧,应该是吧。
想着那首领直接将她视作空气的做派,时文修只觉一阵无力。上司针对她,同事也避开她,她这日子没法过了。
“那个,鲁海……大哥,你这有什么活需要我帮忙的吗?”往周围扫了一圈后,她最终将沟通的目标放在了‘熟人’鲁海那,呼口气给自己打了气后,就面带微笑的几步追上前去。
鲁海正捂着腰一瘸一拐的往廊屋方向走着,冷不丁听得身后那唤声,膀大腰圆的身躯猛打了个哆嗦,下一刻竟头也不回的朝自己廊屋的方向狂奔而去。
时文修的微笑就那么僵在了脸上。
原地迎风凌乱片刻,她双肩一垮,刚好不容易提来的那股气,瞬间就泄了。
在其他护卫们或躲闪或无视的神色中,她有气无力的来到庭院里那挨着扶芳藤架子的石凳上坐着。本就饿得慌,偏还遭遇了一连串的冷眼与针对,就算她想好好表现,那也是实在提不起劲。
金秋送爽,微风习习吹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整个庭院渐渐静的只闻鸟叫,留在明武堂的护卫都各司其职,或执勤守卫、或等候差遣、再或安静养伤,总之每个人都做着自己那摊的工作,唯独剩个时文修犹如被抛弃般,撑额瘫坐在石凳上发霉。
她都有些自暴自弃了,甚至在想索性这般也好,不用干活还能吃上干饭。若老板能容忍她吃干饭吃到老,那这工作就堪称最理想的养老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