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着伤呢,几乎不出来。”王公公吩咐着人端洗脚水来,随口说着,“也就天好的时候,才偶尔会出屋来走动走动。”
闻言,宁王就把手里绢帕扔回了托盘里。
“我宁王府可不是她养身子的地。去,将她给我唤进来伺候。”
两盏茶的功夫,对方才姗姗过来。
京都四月末的天已是和暖非常,府里上下的人早就脱了厚衣换上轻薄春衫,可她身上却依旧套着素色暖袄,牢牢的将她裹得密不透风。
他看她眼睫垂着半晌不抬,不知是精神不好还是没睡醒的模样,连走来的步子都格外的迟缓,他不免就上下打量她几番,俊面上浮了冷笑。
“嗬,好大个祖宗牌面。下回过来,可是得我派个人过去,仔细挽扶着你?”
她没有反应,就如个木头人似的抄手站那。
殿内的人都被惊住了,连同宁王在内。
这么多年来,敢明目张胆的当面将他的话视作无物的,她是第一个。
眼见着他九爷脸色开始阴云密布,王公公就呵斥她:“九爷问你话呢,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甫一说话,他就似想到什么般,就哎哟的轻拍了下手。
“忘了忘了,她这是哑了,回不了话呢。”
不等那边宁王说什么,王公公就过来将她抄着的手拿出来,塞给她盛放着盥洗用具的托盘。
“过去伺候九爷洗漱。好生伺候着,莫惹九爷生气。”
她倒没露出反抗的意思,接过托盘后,却也依言动了身子,朝对面拔步床前坐着的人走去。
宁王示意王公公带其他人下去,只留她一人在这伺候。
等她近前了,他就朝旁边紫漆描金的平角条桌上指了下,让她搁下托盘。之后,就吩咐她过来给他洗脚。
她皆依言照做。
蹲身在他腿边,她双手抬了他的脚,浸入了水中。
盆里的水很热,新生的指甲甫一浸入,便带给敏感的刺痛。
宁王感受着她根根柔软的手指,羽毛似的拂过他脚背,略微的痒意让他极为不适,不免就踢了下脚盆。
“是没吃饭?用点力。”
她依旧低着眼睫,素白消瘦的脸上不带任何情绪。
感受到拂着他脚面的力度依旧如初,他不怒反笑,斜挑了细眸睨她。
“从前,你可就是这般伺候他的?”
“不过话说回来,瞧他倒也在意你几分。我倒也好奇,你是如何做到的?”
见她没反应,他在她肩上踢了脚,水花溅了她半脸。
“再给我装聋作哑试试。说不了话,点头摇头总会罢?”
他力道不算太大,却还是将她踢得身子歪斜了下。
等重心再次平稳下来,她就俯身去拉他另外一只脚的脚踝,探身那刹自领口处便露出小截白腻的脖颈,拉出些许脆弱的线条。
她刚双手捧着那脚浸入温热的水中,却又冷不丁被那溅起的水花溅个当面。
“你莫不是想勾引我?”他抬脚重重踢了下木盆,细眸斜睨着她,说不出的嫌恶讽刺,“也不洗把脸好好照照自己。”
话落后几息,他见她突然端了脚盆起身。
他一刹间的惊怒,眉目落了戾色,阴恻恻盯视着她。
她慢抬眸朝他看过了眼,而后却将脚盆倒扣在自己头上。
满盆的水哗啦下从她头顶浇下,打湿了她的全身,零星水花也溅到了对面人的鬓间,以及眉眼间。
水流过后,她睁开了双眸,伸手抹了把湿润的脸。
‘我自己洗把脸。’
她慢动着唇,无声做着口型。
他虽没看明白她的口型,却明白了她要表达的意思。
宁王就没忍住大笑了起来,抚掌笑的前俯后仰,细长的眸里早不见刚才的戾气。几息后笑声渐止,他唇边的笑意也渐渐敛起。
他掀眸扫去,面前那人仍在无声静看着他。
站在光影下的她,脸庞湿润,眼睫也湿润,犹似散着朦胧的微光。她的乌瞳很黑,很亮,看着人的时候,给人种别样专注认真的错觉。
尤其是那光影缀落进那清亮的双眸时,竟莫名让他觉得艳极。
“给我滚出去。”
他抓过条桌上的托盘朝地上掼去。
她俯身将空脚盆放下,而后又落了眼睫,抄着手转身慢慢的离去。
宁王看着她消失在门边的身影,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郁气,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闷堵着。
王公公进来后见着满地狼藉,就忙招呼人过来收拾,见他九爷脸色不大好,又不免再上来劝他宽心。
“九爷,人你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就莫再气了。”
宁王本来心气就不大顺,这话再入耳,便更让他阴翳。
“都给我出去!”
王公公也摸不住又哪句话不对,让其又阴晴不定起来,却也只能招呼人赶紧退下。
退下时还在想,他刚那句也没说错啊,在外间的时候就隐约听见九爷在里头又骂人又踢盆的,回头还见人被九爷给浇了一盆水身上,没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