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初见时他给她的印象,矜贵,禁欲,自持。
可今时今日,他给她的唯有偏执,自私,冷血。
她的手轻微抖着,强自按捺着冲上前去厮打的冲动。
真的,前世今生,她都从未这般深切的恨过一个人。
他如何就这般阴魂不散的,一次次的践踏她的人生。简直就是,不遗余力的要将她拉入万丈深渊中。
‘孩子。’她生硬将眼移开,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
为让他看得明白,她蠕动唇,重复三回。
“不必重复,我看得懂。”
片刻,殿内响起他微沉的声音。
拊掌两下后,有窸窣的细步声从偏殿传来,她仓忙抬眸看去,就见到一奶娘模样的妇人正低着头出来。
她怀里小小的孩子用百布被裹着,她小心翼翼的搂抱孩子在怀里,不时用手抚摸拍打着,似慈母般哄着孩子。
时文修这一刻好似被人冒犯了般,当即快步冲了上去,抱过孩子后,就反手将那奶娘一把推开。
‘走开!’
她目露凶狠,犹如被激怒的母兽。
奶娘一时不知所措,就小心的朝殿中央那人看去。
他也从未见过这等模样,一时间也失了神。他看她警惕戒备,看她焦灼心切的低头看孩子,几番打量后死咬着唇,却难以抑制的红了眼眶,一直绞缠在他心底的纷杂情绪翻涌,让他忍不住朝她抬步靠近。
时文修并未察觉到他过来,此时此刻她全部心神都系了孩子身上。
这是她怀胎十月生的孩子,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孩子是在这个世上,与她关系最近的人,这种关系没有任何人能够取代。
她颤手摸了摸孩子白白胖胖的脸庞,抚着他眉眼,抚着与她几分相似的五官,只觉灵魂深处都在颤栗。她看他吮吸着手指,不知呀呀的说着什么的可爱模样,光是这般抱着,看着,都觉得心头酸酸软软,说不出的喜爱与满足。
“孩子我不亏待他半分。”他沉步过来,强抑着眸底即要猖獗而出的情绪,屈指去抚她眼底,“留下罢,孩子我会视若己出。”
时文修刹那收了泪,抱着孩子后退两步。
她看也没看他,把孩子拢在自己的斗篷里,转身疯似的就朝殿外的方向跑,犹似在逃离魔窟。
脚步发急,却丝毫不踉跄,这一刻的她好似身体里有无限的力量,促使着她全力奔逃。
他僵冷的立在原地,刚伸出为她拭泪的手还停在半空。
就在她将要奔到殿门之际,斜剌里突然窜出几个粗壮仆妇,严严实实阻拦了她的去路。与此同时,前面厚重的两扇殿门,也重重的闭合,严严实实挡住了外面的光。
他闭了闭眼,挥手,那些仆妇就悄无声息的退下。
她立即冲上殿门前,疯了般的用力拍打,可除了凌乱绝望的响声,两扇殿门纹丝不动。
手臂垂落下来的时候,她抱着孩子折身回来,冲他跪下。她含泪手心拍着自己胸口,恳请他将孩子还给她。
这一刻她不要自尊了,甚至可以不恨他了,只要他将孩子还她。
他沉了眸,俯身用力将她扶起。
“想要孩子,你就留下来。”
他掌腹钳着她的肩,漆黑的眸直视着她,挟着几分诱哄,又有几许威逼:“只要你愿意,孩子我可以给他更好的将来。若你还有何条件,也尽管提,我都可以满足。”
时文修的目光从她肩上的那掌腹,慢慢移向他压抑着情绪的冷峻面容。
‘留下?’
他说能留下,就能留下?
她可不是未曾出现在人前的婴儿,是能说藏就藏的?
“只要你愿意,我便能留下你。”
时文修抬了眼帘在他面上逡巡。
她入禹王府的事可瞒不住圣上,她可真不信,圣上能容他留她。可他偏说的笃定,就是不知究竟有何依仗了。
他只沉声说这一句,并不欲多解释。
她冷眼扫过他后,反手用力推他,挣脱他的束缚。
她的态度让他心里发沉,漆黑的眸里,变幻莫测着情绪,“你不愿意?”
时文修没有回应,连眼皮都不曾抬半瞬,只将注意力都放在孩子身上,摇晃着轻拍着。
他缄默看着,慢慢抬了手。
奶娘趋步朝时文修的方向近前,朝她伸出了手要夺孩子。
时文修手指紧绞着百布被,咬了牙根,不让自己沁了泪。
“我给你选择。两条路,一你留下,孩子养你跟前,二你离开,你们母子此生便不会再有见面之时。”
时文修站着不动片刻,就扯了那奶娘衣襟拽开人。
在他的角度,他见她背过了身,而后抬手解了胸口间的襟扣。这一幕,让他明白了她的选择。
一种颓废无力,以及种因妒忌而生的孽火,正在缓慢燃烧他的理智。攥在身侧的手掌指骨青白,有种欲捏碎人颈骨的冲动。
她连赵元翊都能原谅,为何就不能原谅他?
在她让奶娘将孩子抱走之时,他失控的过去将她桎梏住抵在殿门上,声声压抑。
“文修,他能给的,我也一样能给!你为何不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