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青玄沿着迷雾的指引向前走去, 来到了一座白色的神殿中。
大殿正中摆着一个神座,抬头是个圆形的洒金穹顶。穹顶上以星光般闪烁的线条绘制着许多隐约的图案,似海与风的波浪与纹路。
地面上流淌着凝固的月光。那月光极冷,像是某种流动的金属, 透着超乎寻常的冰冷与透明。
司青玄低头, 从那清澈的倒影里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
他的头发似乎是被月光浸染成了银白色,浑身上下琳琅的金饰随着他的行动而发出清晰的声响。
倒影中的人, 脸上始终蒙着一股朦胧的雾气, 就像是他在脸上刻意蒙了一层轻纱似的。
“系统。”司青玄呼唤了一声。
无人回应。
系统不出所料地再次神隐了。
司青玄:“……”
他静静地漫步在神殿中, 像是漫行在一场奇异的长梦里。
在这场梦中,唯一能带给他实感的,就是胸前那不断走针的怀表。
不需要提示,不需要系统的解说,自从进入这座神殿以来, 司青玄就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什么熟悉的地方。
穹顶下, 那张冰冷的神座, 他似乎已经在上面坐了不知道多少回。他甚至能回忆起在神座上打盹时的感觉:就像是繁重的花朵从花枝沉坠, 他想要自由地活动活动,但却总是被束缚。
因此, 他下意识地排斥那个神座。
但他还是不得不坐下去。
一个年轻人从遥远的神殿那端向他走来。
年轻人有双琥珀色的眼睛,如同在清冽的山泉里清洗过, 浑身散发着清冷干净的气息。
司青玄依稀记得, 自己在另一张极为俊秀的脸上见过这双眼睛。
花了几秒, 他才回忆起来:他在驭鬼者那儿见过一张照片。据说, 那副皮相是属于陵阳分局第三编队曾经的队长, 束青。
这两个兄弟长得实在相像。只是束青更沉稳温和, 束宴更锋芒毕露。
“你好, 陌生的来访者。”司青玄勾起一个淡淡的微笑,尽管在束宴眼里,他的面容早已被朦胧的雾气刻意遮挡了,“欢迎来到——我的神殿。”
束宴似乎还没搞清楚目前的状况,但他似乎知道司青玄的身份。
“源月之主……”束宴说,“我哥哥让我来找你。”
司青玄:“???”
尽管司青玄的惊讶没有在他的脸上表现出来,但他还是在心底默默吐槽:难道束青还能诈尸?
这时,他耳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似乎是系统在艰难地连线他:【大祭司,他说的应该是束青残余的‘灵’……束青死了也没多久,还有些残存的‘灵’分散着。束宴和他是血脉相连的兄弟,能感应到‘灵’的存在也不足为奇……】
司青玄:“束青怎么知道和源月有关的信息?”
【很难说。尤其束青的意识似乎还没有完全消散。】系统评价道,【额,不过,您大概可以理解为,这是一个爱操心的哥哥在为自己的弟弟推荐工作单位?】
【其实,大部分死去的生灵,都会在死后才领悟一点——除非成为源月的眷属,否则生命终有凋零的一天。象征着生命与创造的源月,可不是谁都能攀上的——】
司青玄打断他:“所以,成为我的信徒,就能不死不灭?”
【这不可能。但是您可以救他们呀!】
司青玄:“……”
懂了。这下他彻底懂了。
以后他出门在外,只靠一招就能吃遍天下:我,源月之主,神级奶妈。想活命?给我打钱。
【……但您现在太弱了,唯一救人的方法就是划个大口子放神血救人。这招咱们还是少用,很伤灵气的!您多用一两次说不定我就又得被迫休眠了!】
司青玄:那还是算了。
司青玄咳嗽了两声——他和系统扯皮半天,但在束宴眼里也只是沉默了两秒而已。
但这两秒隐晦的沉默,和这座宫殿里宏伟的寂静,如海水般淹没了束宴。
他已经了解了自己的现状:除非源月之神出手相救,否则他就会落入密林之主的手中,被吞吃地连渣子都不剩。
因此,他必须打动源月,争取生还的机会。
这也是束宴第一次和传说中的“邪神”打交道。
在加入灾异防治局、进行新人培训的时候,他们的指导老师多少提到过几嘴和邪神有关的概念,但那些信息都异常模糊。
不知为何,许多神似乎都曾经在人类的世界里出现过。但最终,祂们都没有留下太多痕迹,而是成为了盘踞在人类历史阴暗面的一个个巨大阴影,只有在传说典籍中偶尔出现的、类似于“信徒”、“祭祀仪式”之类的字眼,昭示着祂们或许是存在过的。
但这次的崇宁之变,让束宴了解了传说中的“密林之主”。
以及,几乎从未被人听闻过的“源月”。
束宴不知道源月的力量与密林之主相比如何,但……既然是哥哥的提示,他只会无条件地服从。
因为他的哥哥束青从来没坑过他。
束宴抿了抿唇,抬头,眼中盈满了孤注一掷的光芒:“请你——帮我摆脱密林之主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