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类的时候,他觉得轻易说出这个字会显得轻浮;做邪神的时候,他觉得问不问这个问题本身就没有太大意义。
但他还是想问一次,或许这个答案能支撑他去做出选择。
照临似乎有些震惊,又有些疑惑。他确实知道司青玄不是人类,但这是司青玄第一次把自己这么清楚地摘出“人”的范畴。但直觉驱动着照临很快做出了反应,他的回答是坚定而简短的:
“爱。”
“我爱你。”
“其实……你现在这样,我更爱你——嘶。”
这是他被司青玄给咬了。
……
两人胡闹一场,然后干净地滚入被窝。
司青玄没有带睡衣,所以穿的是照临的衣服。照临努力让自己转移开视线,不要打扰爱人深眠,却忍不住一次又一次扭过头来。
司青玄没有把自己的白发收回去,那些发丝还在发光,一闪一闪的,有点像深海的水母。
照临:“……”
梦里有一大片肆虐的风沙。照临的视野受限,他往前走几步,觉得自己似乎踩到了什么。俯身随手挖出来一看,是一块残缺的白色石像,雕刻的似乎是个脑袋,五官的位置一片平滑。照临忽然记起,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雕像的模样。
就在纪时清和画师合作弄出来的那幅画像上。
照临似有所觉地抬头,天色忽然暗了下来。大风愈吹愈烈,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膝盖有些沉重。
低头一看。
他脚下是累累白骨。
一个皮肤黝黑的老人从地平线的远处走来——他像是在走动,又像是在蹒跚地漫步。只是转眼间就跨过了遥远的距离,到了照临面前。
老人抬起头,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擦肩而过后留不下任何记忆点。但照临知道这是反常的。他从前就接受过一些特别的训练,这样一张脸在他脑海中不该毫无印象——毫无印象本身就意味着异常。
他不像是个活人。
那老人抬起头,双眼直视着照临。在他身后,是无穷无尽的黑暗。黑暗笼罩着沙地,甚至形成了一片深渊。
“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如果有人能在祂毫无防备时杀死祂……那人一定是你。”
“杀死谁?”
照临其实知道这个老人口中说的是谁。这不是老人第一次进入照临的梦境里来了。
上次来的时候,他给照临讲了一些虚头巴脑的“过去”,核心思想就是,都是司青玄那一族的天外之人,才让地球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那又怎样?”照临反过来质问道,“至少断罪焚星和曾经的人类贤者为了让人类摆脱循环,已经付出了所有的努力。而你有资格谴责他吗?”
“你根本不明白。我是冥府之主,曾经的人类,师从贤者‘伊弗罗罕’。我那时也以为祂是上天降下的救赎,能让人类不再遭受灭亡的命运,直到我看了被断罪焚星掩藏起来的那些壁画。贤者欺骗了我们,他和那些天轮上的人是同族,人类在他们眼中只会是玩物——”
“因为你们的力量有巨大的差距,所以天轮上的天外来客将你们视为蝼蚁。”照临说道,“而你成神之后又是怎么做的?死在你手上的人不计其数。既然你也奉行循环的规律,你还好意思为人类讨公道?”
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谎言罢了。
冥府之主大约是忌惮司青玄,但又想要他手中的力量。
冥府之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下一刻,他的身形完全解体,像一团融化的沥青,坠入了黑暗的深渊中。
那些黑色的暗影像是流动的海浪,仔细听还能听见来自灵魂的低语和□□。种种幻象血淋淋地蒙住了照临的眼,似乎在逼迫他低下头颅——
忽然间。
照临睁开了眼睛。
雪亮的银色在他面前一闪而过,司青玄有些迷糊地问他:“怎么了,你做噩梦了?”
照临:“…………”
照临笑了。
那老头阵势倒大,但只凭司青玄醒来的动静,居然就能把对方给吓跑。
但这一晚,他没再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