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苏燕这么不情愿,心中便免不了有些不悦,随后带着点恶意地说:“燕娘,你过来。”
苏燕磨蹭地走过去,低着头不敢看他的手,徐墨怀偏不如她的意,将帕子丢给她,说道:“来给朕擦洗干净。”
她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脑子里简直要冒火,蹭得一下站起来,好似下一刻就要将帕子丢砸他脸上。
“当皇帝就能这么欺负人吗?”
“对朕而言,这连欺负都算不上”,他冷笑了一声。“给朕下药的事,你是不是以为朕忘了。”
苏燕脸色骤变,咬着牙托住他的手,用湿帕子迅速地糊弄了几下。
“教习你的人没教会你怎么侍奉吗?”徐墨怀冷声提醒道。“一根一根地擦干净。”
她吸了口气,气得眼泪都在打转儿,压低声音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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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后一到夜里便有些发寒,常沛送徐墨怀回宫,说道:“陛下该添衣了。”
徐墨怀正出神地想着什么事,被常沛突然一提醒,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而后他突然说:“朕想给燕娘留一个位份,不必太高,只要让她名正言顺留在宫中……”
常沛有片刻的哑然,随后便问:“陛下想好了吗?”
“你好像并不意外。”徐墨怀问他。
常沛无奈道:“臣是看着陛下长大的,深知陛下的心意难以更改。何况若换旁人对陛下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早该尸首异处了。她于陛下而言终究是有所不同,倘若用着趁手,留下也未必不可。”
哪个皇帝没有任性妄为的时候,只要徐墨怀知道分寸,不过是想要一个女人,这样无伤大雅的事,最多也是被御使上折子说上十天半个月便过去了。
常沛只是有些疑惑,说的话也十分委婉。
“苏娘子并非绝色,行止更是不甚体统……”说难听些,就是她不是绝世美人,言行举止又粗俗鄙陋,连一句像样的诗句都念不出来,徐墨怀想要与她说几句体己话了,只怕都是鸡同鸭讲,对后宫朝堂都无半点用处,只会给他添麻烦。徐墨怀如果不是鬼迷心窍,怎会无端看中这样一个与他格格不入的人。
徐墨怀当然知道常沛在想什么,然而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样想的,一开始只是想将苏燕留在身边,怨她不识抬举又不肯对她放手,一心要看她乖顺听话。如今他却有些食髓知味,想将她放在身边。连她一边畏缩又一边愤怒的样子,他瞧着都觉得十分有趣。
他能赐给苏燕一个位份,甚至愿意为此和几个古板的朝臣周旋,已经是对她的无上恩赐了。
——
皇后翟衣已经绣好,林馥被催着看过一次,便再也没去管过,即便阿耶阿娘催着她穿上试试,林馥也用各种理由推拒了。
她十分清楚,这件皇后翟衣,每一针每一线,绣出来的都是林氏一族的期望。
仅仅是看一眼,她都会觉得这身礼服沉重到让她喘不过气。
侍女送来了药碗,林拾接过以后便让她走了,而后当着林馥的面,十分熟练地将药汁倒入窗前的花盆里。
“娘子真的不试试吗?”
林馥不悦道:“阿拾,你非要惹我不高兴是不是?”
林拾生得瘦高,又因为常年习武,比其他女子看着更健朗,一根素簪挽着秀丽的发髻,身上穿着榴红的交窬裙,走动的时候如同一朵半开半合的榴花。
林拾端着空空如也的药碗,坐在林馥身边,撑着下巴喃喃道:“我哪里要惹你不高兴了,我希望你天天高兴,比所有人都高兴……”
林馥听着眼眶就红了,抹着眼泪小声地说:“阿耶分明知道陛下不是好人,先皇后和长公主待他这样好,还不是叫他忘恩负义给逼死了,连自己亲弟弟都下得了手,哪里会爱人呢?日后倘若父亲有半点不好,第一个遭殃的便是我。留在这种人身边,迟早要叫他给磋磨死……”
林馥对徐墨怀又惧又怕,总觉着他的笑都是假惺惺的,内里也不知有多少见不得人的算计。偌大一个林氏,所有人都在羡慕她好命,只有她知道,自己不过是阿耶推出来的棋子。
“他还在青環苑偷偷养了一个小娘子,你也瞧见了,一看就是个出身上不得台面的,连这样的女人都要搜罗着养起来,也不知背后还有多少。外人还夸着他不近女色,待我情根深种……”
林拾为了安抚她,也跟着大逆不道地骂了几句,等过了一会儿,她又笑着说:“娘子快去试试那身翟衣吧,瞧着可好看了。”
林馥抹着眼泪骂了她两句,当真脱了外衣去换上。
等她换好衣裳转过身的时候,才发现林拾眼眶微微泛红。她看到这一幕,忽然心中一热,好像有什么挤压着要蓬勃而出。
她说:“阿拾,你带我走吧。”
林拾想也不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