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心事?”外祖不忍问道。
常沛待他亦师亦父,可终究不是自己的家人,利益驱使彼此相互利用。如今他唯一能说上话的亲人,竟只剩下这位并不亲近的外祖。
“我不久前做了件错事,如今不知如何挽回。”
“陛下不妨说得再仔细些。”
徐墨怀提起徐伯徽。“外祖应当还记得安庆王世子,他喜爱上一个胡姬,执意娶她为妻,前些日子他成亲了,当初折腾得长安上下都在看热闹,如今还是认命,和与他相配的人站到一起。”
他说来说去,还是没有说到自己,不过是想看看外祖对此事的看法。
“安庆王世子心志不坚,日后恐要失悔。”外祖淡淡地说了一句,目光才移到徐墨怀的脸上。“听闻陛下此行除了皇后,还带了一位美人。”
宫婢出身的美人,连到洛阳来都带在身边。
“我与她有一个孩子,因为我的缘故,这个孩子没能生下来。”徐墨怀提到此事,喉咙微微发紧,他皱着眉,说道:“她出身不好,不知生父是谁,生母曾是旁人的外室,后来恐是成了暗娼一流……”
此话一出,连外祖都忍不住皱了眉。
这样的出身岂止是不好,但凡是正经人家都不会正眼看她,何况是九五之尊的君王。
徐墨怀竟然将这样一个女人放到了自己身边,说出去岂不叫人耻笑。
外祖立刻便明白他为何要说安庆王世子的事了,原是因他也在心中动摇,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是贱籍出身,陛下赐她荣华富贵,她自该感激不尽,陛下又何须烦扰。”
他没指望让外祖明白他的意思,甚至于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该怎么做,何况是其他人,只是觉得有必要让自己所剩不多的亲人知晓苏燕。
“她虽出身微贱,却也曾待我一心一意,是个讨人喜欢的性子,若是今晚得了空,我让她来见您一面。”
按道理,林馥才是徐墨怀的正妻,要见外祖,怎么都轮不到苏燕一个小小的美人,偏偏徐墨怀这样说了,无无异于是将苏燕在他心中的位置摆给他看。
二人没说太久,忽然有人前来禀报,说是皇后与安乐公主礼佛时遇到了刺客。
对方又说:“皇后已经平安找了回来,只受到些惊吓,并无大碍……”
徐墨怀打断他,问道:“苏美人如何?”
对方忽然一僵,低垂着的脑袋似乎压了块石头,越发地低了。
徐墨怀面色一变,侍卫也慌了神,立刻道:“苏美人去找皇后,不知去向,还在派人搜查。”
徐墨怀眼前一阵发黑,扶着廊柱的手掌逐渐紧攥成拳。
“还剩多少人,全都去找。”
他竭力保持冷静,等人走后才发觉掌心微微发麻,薛奉劝慰道:“苏娘子应当是在山林中迷了路,陛下不必过于焦急了。”
徐墨怀烦躁地扶着额角,没好气道:“她追皇后做什么?拿着石头上去跟人拼命不成,皇后死了她该高兴,还妄图将人救回来,真是个蠢东西。”
徐墨怀没有立刻去找林馥兴师问罪,而是坐在马车里,在山下等着苏燕被送回来。
洛阳的糕点与长安的风味并不相同,他让人去给苏燕也买了好几份。此刻夜已经深了,苏燕想必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倘若她回来看到他,必定会泪眼朦胧地冲到他怀里。
然而也不知过了多久,苏燕始终没有一点踪迹,反而是捉到了不少白日里行刺的刺客,徐墨怀连看都没看一眼,便让人将他们带下去活剐了。
一直到晨光熹微,草叶上覆了层露水,徐墨怀挪动的僵硬的脚步,问薛奉:“人呢?”
薛奉答道:“苏娘子不在山里。”
这么大点的地方,倘若真的是迷路,他们这般多的兵马,如何会找不到她。
徐墨怀气笑了,指节被捏得发出响声,眼神像是要将苏燕撕碎。
“吩咐下去,封锁洛阳,贴上告示,传令给各驿站。”
“将她绑回来见朕,倘若她敢跑,打断她一条腿。”
他算是看透了,苏燕根本不可能听话,即便暂时温驯了,也是给他装模作样,倘若一有机会便想着逃。何必还要想法子讨好她,正要将她锁起来,任她如何不情愿,都一样要待在他身边,不过是给的教训还不够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