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话的立刻间, 碧荷便哭喊着求饶,苏燕绷直背脊,强装着当做听不见。
徐墨怀今日可以拿碧荷当做威胁,明日便可以用张大夫, 往后还有更多人, 她难道要一直屈服下去吗?
“美人!美人救救奴婢, 陛下饶了奴婢吧!求求美人……”
苏燕想狠心一次, 可碧荷的哭声清晰刺耳,如同刀子似的往她心上插, 眼看着侍者已经将碧荷的手掰开按在了地上,她实在无法说服自己残忍地看着这一切。
苏燕伸手扯住了徐墨怀的袖子, 倔强的眼睛里泛着泪花, 她一言不发, 徐墨怀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这已经象征着她的服软了。
“好了, 放开她吧。”徐墨怀吩咐下去的时候,碧荷已经吓得浑身瘫软, 背后一层冷汗。
她惶恐地给徐墨怀和苏燕磕头谢罪, 尽管她没有任何错误。
“药凉了对身子不好”, 他将药碗朝着苏燕的方向推了推。
苏燕手上还在发颤,端起药碗的时候药汤都在晃。
他皱了下眉, 想要接过药碗喂给她。
苏燕避开他, 面色苍白道:“我自己会喝。”
不过是一碗补身子的药,她却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好似药里掺了毒一般。
苏燕抿了一口药汁,眼泪啪嗒啪嗒地落进了药碗,她吸了吸鼻子, 一鼓作气将药饮尽。徐墨怀给她递来漱口的清茶,她仿若看不见一般自顾自地倒茶。
徐墨怀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多做计较,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这些日子便留在殿里好生休养,朕会时常来看你。”
苏燕低垂着眼,手指紧攥成拳,语气微抖地问他:“若是我宁死不说,被他们折磨死,你是不是就满意了?”
为了试探她是否会背叛,将她置于险境,世上有几人经得起这样的试探?
徐墨怀静静地看着她,笃定道:“你不会死。”
“李骋掰断我的手指,想要□□我,还险些要了我的命,我只要不死,受点伤也不算什么,是不是?”苏燕低着头,望着被攥成一团的衣袖。
她从前怎得如此蠢笨,不肯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恶人,即便是常沛告诉了徐墨怀罪无可赦,她依旧想着在心中替他辩解一二。
徐墨怀良久没有回答,苏燕只觉得身心都疲倦,忽然间也不再想要什么答案了。无非是自负傲慢,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因此可以拿她的性命安危来赌。
“朕早有安排。”
苏燕什么也不想听,她像只被水淋湿的鸟,恹恹地耷拉着肩。
“我想歇息了。”
徐墨怀知道这是借口,依然站起身,将她面上的泪痕擦了擦,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一言不发地看了她一会儿,转身离开了寝殿。
——
入秋后各地都迎来了连绵不断的阴雨,寒气丝丝缕缕地往衣服里钻,怎么都挡不住一般。
林照抗击敌军有功,调任到了江南一带去,虽说比起在长安做尚书的时候要差远了,总比在天寒地冻的朔州要好。
去往朔州的路上途径长安,夫妇二人想回去看望亲人,顺带听闻徐墨怀又喜得一子,徐晚音坚持要进宫祝贺。
因为下了好几日的雨,路上泥泞难行,马车的车轮卡在泥地里出不来,徐晚音迫于无奈下了马车,等着侍从们将马车给推出来。
“林拾,究竟还有多久啊?”徐晚音嫌弃地看了眼鞋上沾染的泥水,眉头紧皱在一起。
林照在一边给她撑着伞,宽慰道:“不要催,他们也在淋雨。”
徐晚音嘟囔道:“正因他们在淋雨,我才想让他们快些,又不是在埋怨他们,你怪我作什么?”
林照失笑,无奈道:“我何处怪你了,平白冤枉人。”
林拾一言不发,驾着马想让马车出来,雨丝飘到她身上,将她的墨发都打湿了,一缕缕地贴在颊边。
好一会儿了马车才被推出来,林拾身上的衣裳也湿得差不多了,徐晚音钻进马车后又探出身子唤了她一声:“你快进来将湿衣裳换下去,若是染了风寒可没人照看你。”
林拾也不跟她客气,立刻便应了。
能遇到林照夫妇也是一件意外,苏燕被李骋拐走后,幽州都是胡人和叛贼,城里的百姓几乎要活不下去,林拾见救不出苏燕,只好转而离开,在晋州又住了好一阵子。直到前不久遇上了要南下的徐晚音,她大概是同林照吵架独自跑出来,在街上跟人起了争执,被坊间口无遮拦的婆娘骂得掉眼泪,只会说等她夫君来了就砍了她的脑袋。对方见她独自一人,便生了歹意想要动手。
林拾本不想管的,见他们要动手才上前阻止,而后便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们夫妇。
她也不知为何要答应跟着徐晚音,大概心里还是隐约地抱有一线希望,盼着日后能再见到林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