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成瑾并不喜欢自己的父皇, 即便他是这宫里唯一的皇子。
他年纪很小的时候,便时常被夫子们夸赞,称他长大以后也能是治国之才,会如同徐墨怀一般。徐成瑾年纪小, 却听懂了像徐墨怀的意思。
他并不想和徐墨怀一般, 他可以比他做得更好,只有他在的时候阿娘才高兴。宫里的人都说他的阿娘受宠, 可他能看出来阿娘对父皇是带着疏离的, 她总会说他们母子是一家人,而其中从不包括他的父皇。
含象殿的碧荷姑姑很畏惧他的父皇,从她不经意的话中也能听出, 从前父皇对阿娘并不好, 以至于阿娘一直想要离开。
徐成瑾知道自己以后会当太子,他从小便想着,倘若等他登上皇位了,就再也不让阿娘受父皇的欺负。
徐墨怀不知道徐成瑾的小心思,夜里他宿在含象殿,徐成瑾总是又哭又闹地让苏燕陪着睡,毫无半点太子该有的仪态,偏偏他不在的时候, 徐成瑾便换了一个模样。
而苏燕也极好糊弄,徐成瑾稍微闹一闹, 她便没了脾气。
徐墨怀拗不过, 夜里的时候徐成瑾便睡在床榻中间, 将他的父母给相隔开。
只是次日一个翻身他便滚到了地上,好在铺着层软毯,并未摔得太厉害。徐成瑾撑起身, 愣愣地去看榻上的人,分明睡前他还在床榻中间,醒来却到了边上,显然是徐墨怀趁他睡着换了他的位置。
徐成瑾摔得发疼,只想找苏燕告状,然而才爬起来,就见徐墨怀睁开眼,侧过脸警告地看着他,低声道:“自己站起来。”
徐墨怀分明知道他摔到了床底,却没有去捞他起来,反而冷着脸让他自己起身。
徐成瑾立刻便怒了,想要爬上去摇醒苏燕,紧接着却听到徐墨怀低声说:“你阿娘压着朕的手臂,不要吵醒她。”
徐怀瑾立刻便明白了他意思,暂时也不计较了,乖乖地给自己穿好衣裳出去找宫婢。
苏燕半梦半醒地问了一声:“阿瑾呢?”
他将苏燕抱到怀里。“阿瑾还在睡。”
宫里只有一位皇子,太学中大多是士族子弟,徐成瑾身为太子,虽说已有太子三师,然而为了让他与人相处,为了他的日后做打算,徐墨怀还是将他送去与人一同上课。
徐成瑾周围的人都是出身高贵,眼高于顶的名门望族,孩童心性,彼此攀比也是常有的事。
几个年纪不大的稚子,即便表面对徐成瑾恭敬,背地里也忍不住偷偷议论他的出身,讥讽苏燕曾在中宫做洒扫的奴婢。因着徐墨怀的管教,徐成瑾在外人面前已经算是十分庄重有礼,听到旁人说苏燕不好,他还是按捺不住怒火冲上去教训对方。
徐成瑾年纪最小,与人殴打起来也最容易吃亏,何况都是些孩子,下手没有太多分寸,最后还是夫子赶来将他们拉开。等此事被捅到紫宸殿的时候,几位士族子弟也纷纷与徐成瑾赔礼道歉。
苏燕从伴读的口中得知了其中缘由,面上的低落只有片刻,很快便又恢复了原样,好似她并不在乎这些,连丁点火气也没有。
徐墨怀因此事大发雷霆,训斥了好些臣子,以至于后来没人敢再去提及苏燕的出身。
仿佛所有人都当做这是徐墨怀不能触及的逆鳞,唯独苏燕本人并不在意,她早已经看淡了这些,甚至时常与人说起自己做奴婢时,以及在山里种地时的趣事。
苏燕从不否认从前的自己,即便那个时候的她无知粗鄙,受人欺辱戏弄,那也是不是什么让她感到不堪的事。
徐成瑾心底多少是有些抵触的,他察觉到苏燕身为母亲的与众不同,偶尔会不喜欢她过分的关注。
倘若他要同友人去马场,苏燕必定是放心不下,坚持在一旁照看着他,而苏燕一直如此,父皇也会怪到他的头上。
徐成瑾想了想,随口胡诌道:“阿娘,午后我要与人去书楼,晚些了我再回来。”
苏燕俯身给他整理衣裳,拍了拍他的后背:“阿娘也有事,你去吧。”
碧荷到了年纪,已经出宫去找她的家人了,苏燕在宫里能说上话的人只剩下了一个张大夫。她这几年一直在读书识字,已经能自己看书了,只有偶尔遇到生僻字和晦涩的词句,还是要去向徐墨怀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