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他。
他的笑容在对视间消弭。
我:“…我知道你的速度。你是故意的吗?你恢复记忆了?”
青木面色扭曲了一阵,黑色的眸骤然阴沉。
我明了,将自己钱包里的一些钱放在他旁边:“……你好了就买点吃的找别的生路吧,再见。”
“等一下!”青木急忙拽住我的手腕,“他已经死了啊!我看到了,真的!他就在酒店里被杀了!不要去——该变成我的!我可以陪诗绪里回家!”
我惊住:“杀人犯呢?”
“逃走了……不要他了好不好?诗绪里,该到我了才对。他都死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复活,而我就在你的面前啊!”
逃走了……那酒店应该已经安全。
青木的眼尾在发红,我承认我有一瞬间的心软,但立刻提醒自己——
不要动任何恻隐之心,不要开这个口子,同情心只会让青木们获得有利的把柄从而得寸进尺,万一他们以后就在我面前杀害[青木]呢?或者每一个都在想既然他可以让我退步,那自己也可以呢?
也不要对[青木富江]产生任何个
体上的区分感——最后堕落的只会是我自己。
因为一旦将一个青木与所有青木区分开来,其他青木会怎样对待我我不知道……有点不敢想,单单只说那一个青木也无法保证他不会死亡,如果他又分成了几个,我又能怎么做呢?
……不可以心软,绝对不可以。
我眨了眨眼,认真地对他讲道理:“青木,首先,我的东西行李在酒店,我必须回去,而一旦回去,出现在我面前的就是酒店里的青木。”
青木:“那我也是在诗绪里面前啊!至少也是在我和那个赝品之间选!”
“………”有点子道理。
我虚空点兵点将了一次——是酒店里的青木。
面前的青木应该像以前的那些记得约定的青木一样,遵守着规则。
但他没有,固执地抱住了我的腰。
“诗绪里……诗绪里……”他的泪水浸湿了我的皮肤。
我的心脏一瞬间沉底。
“青木富江,”我顿了顿,没有动摇底线,撇开眼说道,“如果你不想遵守了,那我们就分开。”
“……”他沉默了良久,才缓慢地松开,眼泪瞬间收了回去,露出狠毒的神色,“看来诗绪里你很喜欢那个赝品了?”
……这个变脸,不愧是你。
我一边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同情心泛滥,一边吐槽:“你金鱼的记忆吗?我才点兵点将了的。”
“……哦。”青木慢吞吞道,脸色稍微好了一点,然后朝我软化地笑,“诗绪里,我当然会遵守约定了,别和[我]分开。”
我木着脸:“那你刚刚在干嘛?”
青木哼哼唧唧片刻,躲避问题。
我拍了拍他的头,弯腰垂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抱歉了,不过………你有这个体质,而我只是个自私的普通人,就只能这样。”
青木被亲顿时眉开眼笑,愉悦在眼中荡漾开来,他撒娇道:“诗绪里才不是自私,是慷慨啊!好聪明好聪明,我还以为赝品们会伤害到诗绪里你的,但是诗绪里把他们驯服得很好,这不是自私——是趋利避害,诗绪里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他毛茸茸的头在我的腹部钻来钻去,跟小狗一样。
……呵呵呵呵,完全不想知道他说的赝品伤害我是哪种伤害……而且还是“们”,完全不想了解呢……
我离开了。
没有回头。
我知道,我在走一条最利于我的道路,如果想要和青木在一起,就必须这么做。
在沙滩上的换衣室换掉泳衣穿着短袖走出来,暴雨过后的空气清新凉爽,积水坑很多,我踩中了几个,激起一小片水花。
我走进酒店,脚步慢下来,特地问了问前台,没有发生什么大事,看起来青木的死亡并没有被发现。
我谨慎地走向房间,门是关着的,我用房卡打开。
屋内还算整洁,一小块地毯上浸泡着红水,一个只有上半身的少年倒在地上。
……和海边的那个一样的死状。
我忍着恐惧,把房间搜索了一遍,的确没有人。
“青木……?”
青木睁开眼,一见到我就掉下眼泪:“诗绪里……好疼啊……这里好不舒服……想要抱。”
我今天都抱了另一只青木很久了,这次也习以为常地将他抱起来,却发现他腰间的皮肤竟然与地毯相连,我一把他抱起来,那就像是披萨拉丝一样,皮肉一边粘在地毯上,一边在他身上,被扯得无限拉长。
………什什什什么?!
我吓得立刻哭出来,颤颤巍巍地将他放低。
好不容易适应一个,又来个新的恐怖方式。
那
种诡异的拉扯感令我毛骨悚然,好不容易累积下来的勇气与习惯轰然倒塌。
青木忍住了疼痛没有喊叫,“啊……肉连在一起了。”
“那那那那那怎么办啊?!”我带着哭腔,一点儿也不敢看地毯,就只能盯着青木的脸。
“用刀将我和地毯分开……”青木说到一半消音,我泪眼汪汪地看着他,眼泪啪嗒啪嗒滴在他的脸上,他的黑眸安安静静地凝视片刻。
“算了,”青木伸出手臂抱住我,仰着头将我按下,贴上我小声哭得颤抖的唇,亲昵地吻着,说话时会收回舌,唇瓣贴着我,能感受到话语间的振动,“分开的话就会溅血,也等于是砍下我的肉……诗绪里肯定会吓到的,你看,你现在都吓哭了……好可怜。”
他纠缠了一阵我的舌尖,然后再轻轻地舔舐掉我的眼泪。
我只是懵懵地由着他动作,抽泣了几下。
“那…那怎么办?”我闭上一只眼睛,他在细细舔我的眼睑。
“唔……闭上眼睛?”
我全部闭上。
他的手松开,似乎拿了一旁的什么东西,随即是噗嗤的刺入肉的声音,粗暴地切割。
等了一会儿,青木突然说道:“快看我诗绪里!好痛好痛好痛!”
我睁开眼,他已经自己把自己切下来,趴在地毯上无力地哭泣。
我被骇住,哭了,刚刚在海边忍住的情绪也夹杂着爆发,青木朝我伸出双臂,我只能边嚎啕大哭边把青木抱起来。
他也疼得哭出来,可怜兮兮的,他的哭是两行泪清澈地滑下,无损他的美貌,我则是哭得一抽一抽的——纯粹是被皮肉“拉丝”吓到。
“没…没关系,过会儿长好就不疼了。”我边哭边安慰道。
“呜呜呜呜可是现在就是好痛啊诗绪里,快亲亲我。”他也边流泪边讨要好处。
一时间屋子里充满了我们两个哭泣流泪的声音。
我坐在床边,他在我腿上,我一亲他,他就瞬间不再呜呜哭了,安静下来,专心地纠缠粘人起来,反而我还是忍不住在哭,只能逼迫自己不去想。
但很快也不需要我做心理建设,青木灵活地将我拖进欲望的深渊,满脑子只有舒服两个字。
吻完,他的腿也彻底长好,横跨在我两侧。
我在喘息,累瘫倒,一头栽进床里,疲惫地闭上眼睛。
“对了……杀你的那个人……”我挣扎着说。
青木也躺下,在我身侧,他的声音离我的耳朵很近,呼吸喷洒在我的耳廓:“放心好了,诗绪里不需要在意。”
那就好……
我浑身充满了倦意,很快便入眠。
那座别墅外。
四个少年倒在别墅不远处的一个树林里,一个倒在草丛内,头颅插着一根木棍,硬生生刺穿,双眼睁着死不瞑目。
一个靠在树上,后脑溢出鲜血。
其余两个倒在了地上,心脏被木棍刺穿,空洞着。
一个男人拿着染血的木棍,唇颤抖着,双目瞪出血丝。
他的双手不断颤栗着,哐当一声,木棍落地。
忽然,真下的身后传来鼓掌声。
他沉默一会儿。
一个小时之前,真下原本是驱车赶往另一个城镇,却在此处的道路上遇见一个浑身狼狈的少年,他哭着说有四个魔鬼整容成他的样子夺走了他的一切,还想要杀了他,他现在一无所有了。
真下面对少年那张我见犹怜的脸,失神片刻,随即气愤道:“没事!我帮你!”
他的想法是揍那四个人一顿的,他根据少年的指示一个一个的寻找,把他们拖到此处揍一顿警告一番就好。
谁知道,在揍第一个的时候,他的脑海中突兀地涌动起一股杀念。
等回过神,少年已经死亡。
他魔怔了一般,一个一个杀死了四个一模一样的少年。
啪,啪,啪。
真下身后的青木鼓起掌:“真是厉害啊,谢谢你——这样我就可以把属于我的夺回来了。”
真下怔怔地回头,扯出一个笑:“是吗……那就好……我是在帮助你对吧……富江……”
青木但笑不语。
下一秒,接到报警的警察赶到,正好人赃并获。
真下被逮捕,他慌张道:“你们干什么!我是在帮人啊!他…就是在帮助富江!”
“别开玩笑了!再怎么样你也是杀了人!”警察道。
真下急忙看向少年:“富江!富江!你快向他们解释!”
少年害怕地落下泪来:“他们是我的四个哥哥……我们只是来这里玩乐的……谁知道……”
“富江!!”真下目眦尽裂,失去理智地吼道,“明明是你!!”
“是我什么?”青木抽泣几声,委屈却眼底淡漠地反问道,“难道是我叫你杀了他们?”
“……”真下哑口无言。
不是,是他自己动的手。
但是……但是……这都是为了富江啊!要不是富江!如果不是富江!!
“警察先生,请将我的四个哥哥火化了吧。他们喜欢火葬。”
“好的,我们会的。”
“谢谢……”
过了许久,少年从警察局离开,证据确凿,毫无疑问的定案。
青木行走在人群间。
忽然,他停止了脚步。
他隔一段时间就会阅读在诗绪里身边的青木的记忆。
那些仿制品也是倒霉,那个真下心智不定,控制不住自己,从而杀了他们,可不关他的事。
因为诗绪里,他们之间已经够关系融洽的了——微妙的,青木们对仿制品平等的恨意倾斜了一部分,现在更多的是对诗绪里身边的赝品的恨。
以前是恨每一个仿制品,现在的注意力却更多的放在诗绪里身上,至于其余的赝品,他一般懒得分出半分心神。
就像在别墅那会儿,他们在诗绪里面前抑制不住对彼此之间的排斥,但也不会在她面前太出格。
人来人往,许多人回过头来偷看这个美得惊心动魄的少年,他仅仅是站在原地就足够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半晌,少年的眼眸忽的弯起,煞白的脸颊染上一抹绯红,他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唇,俨然已经彻底沉浸,仿佛自己真的成了阅读的记忆中的那个[青木]。
在亲吻啊。
和诗绪里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