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在哪里好?印在你的脸上,还是印在肩膀上?”
秦骛提着印玺,正对着扶容的脸,扶容吓了一跳,连忙要躲开。
“说好了,不能盖脸……”
秦骛看见他慌里慌张的模样,笑了一声:“没盖脸上,我让你哈口气,没颜色了。”
扶容双手扶着印玺,小心翼翼地朝着印玺哈了一下,生怕秦骛出尔反尔,把东西盖在他脸上。
跟随出征的文武百官回到各自的府邸,清洗沐浴,换上干净官服,梳头束发,又吃了顿饱饭。
在家眷面前,他们绝口不提自己被吓得屁滚尿流的事情,而是十分默契地统一口径——
“陛下神勇,简直是天神下凡,不到一日便大破叛军。陛下登基,实在是苍生之福。”
“陛下与文武百官君臣和谐,我等得遇明主,感激涕零,无以言表。”
期间宫里的人来传旨,让他们下午去上朝,他们也没有任何异议,反而大赞特赞秦骛贤明,刚刚剿灭叛军,回来也不忘了上朝。
真是前所未有之明君!
他们生怕丢了面子,更怕秦骛在他们家里安插了人,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被秦骛知道了,那就全完了。
不如大家都心照不宣,保持着君臣的体面。
吃了顿久违的饱饭,朝臣们也不敢休息,马不停蹄地赶往宣政殿,准备上朝。
到了宣政殿外。
朝臣们齐齐跪好,只是殿门紧闭,不见陛下身影。
又过了一会儿,朝臣们跪在外面,鼓动门口的士兵敲门问问。
陛下是不是忘记上朝了?
士兵摇头道:“大人们要问自己问吧,什么时候上朝,陛下自有决断,我只负责守门。”
前排的几位大臣推辞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了,一起从地上爬起来,轻轻叩了叩门。
“陛下,百官请问……”
他的话还没问完,哐当一声,什么东西砸在门上,将他们震退几步,几个朝臣摔下台阶。
殿里的秦骛语气烦躁:“问问问,跪一个时辰再问!”
朝臣们连忙退回去跪好,还抢着帮秦骛找补。
“陛下太忙了,太忙了。”
林意修也跪在朝臣中间,双手垂在身侧,捏着拳头,双眼紧紧地盯着宣政殿的正门。
宣政殿里,帝王印玺静静地躺在门后,方才秦骛就是用这个东西砸门的。
九级玉阶上,秦骛站在扶容面前。
扶容坐在龙椅上,靠着椅背,微微喘气,胆战心惊地看着秦骛。
殿中安静极了,只有两个人相对的呼吸声。
刚才那群朝臣在外面敲门,扶容被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但是秦骛按住了他的腰,然后就……
秦骛没有管脖子上和下巴上的脏污,抬起头,扭了扭脖子,看着扶容。
秦骛周身的气势很烦躁,扶容在他的威压下,忍不住把自己的缩成一团,往龙椅里躲了躲。
“陛下……”
秦骛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抓起来,让他跪坐在龙椅上:“你给我弄干净。”
扶容伸出手想帮他擦,秦骛却按着他的手,让他攀住自己的脖子。
扶容会意,凑近了,碰了碰他弄脏的喉结。
秦骛眸色一沉,猛地收紧手臂,把他抱紧。
没有到最后一步,总是更慢一些。
秦骛抱着扶容,紧紧地皱着眉,低声问他:“马上就要赏赐功臣,你想要什么?”
扶容没什么光彩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他忽然有了一点点希望,小声问:“陛下,我是功臣吗?”
秦骛笑了一声:“勉强算是,你想要什么?”
扶容连忙道:“我想要……”
秦骛没听见他说话,自顾自道:“库房里有几件薄纱蝉衣,还有几箱宝石链子,挂在身上的,你要不要?”
扶容愣了一下,连忙摇头:“我不要这些。”
秦骛就知道,又问:“那你要什么?”
“我……”扶容留了个心眼,小声问,“我可以先想一下吗?等我想好了,再告诉陛下。”
扶容想着,他还不太了解朝堂上的官职,要是贸贸然地说自己想做官,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秦骛大概是不会答应的。
他还是先问问林公子好了,他只要一个最小最小的职位,就可以了。
但是秦骛还没答应,扶容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秦骛垂眼瞧着扶容,心里已经有了他戴宝石的模样。
他能要什么?无非是金银财宝,现在也不是给不起。
秦骛抬头,对上扶容的目光,随口应道:“嗯,随便你。”
这几天来,扶容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的模样:“多谢陛下。”
秦骛笑了一声:“送东西给你就高兴,不送就一副哭样,笨得很。”
扶容想反驳,顿了一下,还是算了。
没关系,反正等他做了官、出了宫,就不用一直围着陛下转,也不用听陛下说这些话了。
扶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一想到可以出宫,听见陛下说的那些话,好像也没有很难过了。
良久,秦骛才抱着扶容,走下九级玉阶,来到后殿。
后殿是帝王下朝之后、暂时休憩的场所。
秦骛已经让人把里面的陈设摆件全部换成新的了。
秦骛抱着扶容,在小榻上坐下,握着扶容的手,拍了两下。
守在门外的宫人们听见声音,连忙提着热水、捧着干净衣裳,快步进来。
扶容举起手,用衣袖挡住自己的脸。
扶容觉得,他马上就是做官的人了,必须注意一下影响。最小的官也是官。
但是秦骛按着他的脑袋,让他躲在自己怀里:“这样不是更好?”
扶容不想这样,可是他挣扎不开。
秦骛很享受他不自觉的“亲近”。
宫人们很快就把东西放好,然后退走。
听见关门的声音,扶容才探出脑袋。
他下了地,把巾子拧干,给秦骛擦一擦,又帮他把盔甲卸下来,换上帝王朝服。
扶容也简单擦了擦,披上干净衣裳。
随后,秦骛又让宫人们送了一些吃食进来。
扶容把案上的食物重新摆了一下,捧起一碗牛乳:“陛下要用一些吗?好像还没吃午饭。”
“不吃了,一个时辰到了。”秦骛顿了一下,竟然还自夸起来,“我太慢了。”
扶容蹙眉,秦骛振了振衣袖,低头看他,趁着他不注意,忽然弯下腰,就着扶容的手,喝了一大口牛乳。
秦骛偷喝完了,若无其事地直起身,理了理衣襟,大步走出后殿。
“我去上朝,你在这里等着。”他从喉咙里呼噜了一声,“太甜了。”
秦骛走上玉阶,在龙椅上坐定,朝外面喊了一声:“上朝。”
忽然,他看见放在殿门后面的玉玺。
被打扰了,他当时一时生气,拿玉玺砸门了。
秦骛骂了一声:“等会儿!”
他站起身,大步走下台阶,把玉玺捡回来。
秦骛重新坐定,才又朝外面喊了一声:“上朝。”
门外的士兵顿了一下,确认这回是真的上朝了,才朗声道:“上朝!”
下一刻,宣政殿八扇殿门齐齐打开。
八方来朝,百官觐见。
扶容安安静静地坐在后殿里,小口小口地喝着牛乳。
他不喜欢喝牛乳,但还是全部喝完了。
牛乳很珍贵,他在冷宫给管事公公磕五百个头,都不一定能求到,要珍惜。
扶容特意坐在后殿殿门后面的地板上,透过后殿的门缝,憧憬地望着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