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如何,孤都不会让你做男宠。”
“你还有什么顾虑?都可以一并说出来,不必烦忧。”
扶容趴在栏杆边,还是有些犹豫。
太子殿下好细心,考虑得好周全。
可是这些事情,要实施起来,只怕是凶险万分。
这条路,不比他前世的路好走。
扶容也没有了前世那样的一腔孤勇,为了喜欢的人能抛却一切。
想起来,还真有些不公平。
他在前世就把自己所有的勇敢给了秦骛,现在……
他面对太子殿下,只剩下胆小。
秦昭见他沉默,大概也知道他的想法了,清了清嗓子,尽力压下语气里的失落,温声道:“不妨事,回去睡一觉,把这件事情忘掉。”
扶容抬起头:“殿下……如果殿下豁得出去,那我也……”
扶容认真地看着他,目光慢慢坚定起来:“那我也可以陪着殿下。”
秦昭眸光一亮,整个人欣喜若狂,语气也不复方才的平稳:“扶容,真的吗?”
扶容用力地点点头:“真的。”
太子殿下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他又有什么不答应的呢?
秦昭极其高兴,刚想抱抱扶容,这时,船板那边又走来一队巡逻的侍卫,他克制着自己,放下了手。
不能让旁人知道。
侍卫就在身后,秦昭尽力平缓了语气,问道:“扶容,真的吗?”
扶容点头:“真的。”
“真的吗?”
“真的。”
两个人就重复着这样的对话,侍卫也听不懂,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懂。
等侍卫终于离开,秦昭猛地转过身,抱住扶容。
“扶容,孤很高兴。”
秦昭很快就回过神,松开扶容。
“孤唐突了。”
秦昭碰了一下扶容的脸颊:“你脸上这么冷,回船舱去罢。”
“是。”
扶容跟着秦昭回了船舱。
秦昭走到案前,给他倒了茶,捂在手里试了试温度,然后递给他。
太子殿下给自己倒茶,扶容还有些不习惯。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殿下不必做这些。”
秦昭却道:“你为孤沏了这么多次茶,孤帮你倒一次茶,不算什么。”
“嗯。”扶容喝着茶,总还感觉自己有点没回过神。
他就这样……答应了太子殿下吗?
他本来是打算拒绝太子殿下的,怎么忽然就答应他了呢?
可是……
或许是船板上的月光太漂亮了,又或许是……
扶容呆呆地看着秦昭,还有些恍惚。
秦昭看着他,笑了笑:“你若是现在想后悔,也来得及。你随时都可以后悔。”
扶容摇摇头:“殿下,我……”
他小声问:“我能不能问问,殿下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我总觉得,不太真实……太子殿下怎么会……”
秦昭顿了一下,温声道:“你从前不是问过了吗?你人很好,很善良,也很细心,偶尔耍耍小聪明,也很可爱。”
扶容总有些不太相信:“这个不是我……”
“这就是你。”秦昭顿了顿,偏过头去,轻声道,“孤总不能说,孤活了二十来年,才终于遇到喜欢的人罢?”
扶容抬起头,有些紧张地捏着手里的茶杯:“真的吗?”
“真的。”秦昭道,“这种事情,孤自己也说不清楚,孤只能说,孤确实只喜欢你。”
秦昭说完这话,便转过身去,把床榻上的被褥取出来铺床。
扶容看着他的背影,走到墙上挂着的烛台旁边,微微踮起脚,吹灭蜡烛。
秦昭背对着他,忽然,船舱里都黑了下来。
他喊了一声:“扶容?”
扶容小声道:“殿下,我没有看见你耳朵红了,我没有看见。”
秦昭哽了一下:“快睡罢,你看见也无妨。”
扶容笑着跑到床边:“睡觉,殿下睡觉,我给殿下守夜。”
*
第二天清晨,扶容醒来时,扭头看见身边的秦昭,还有些迷糊。
他就这样,和太子殿下在一块儿了吗?
可是太子殿下好规矩啊。
他说自己人前人后,都会恪守君子之道。
果然如此,扶容给他守夜,他们两个都睡到一张床上了,秦昭还是严严实实地盖着被子,平躺在榻上,双手交叠放在身前。
十分君子。
扶容看着他,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太子殿下好像……
扶容轻轻地喊了一声:“殿下?”
秦昭没有反应。
扶容又喊了一声:“殿下?”
秦昭的睫毛不自觉颤了颤,扶容笑着道:“殿下,你没睡着。”
秦昭睁开眼睛,叹了口气:“扶容。”
扶容捂住嘴巴:“我没看见,噢。”
扶容反应过来,没看见,应该是捂住眼睛。
秦昭抿了抿唇角,他总不能说,自己因为扶容,高兴得一晚上都没睡着吧?
那也太不符合他云淡风轻的行事作风了。
扶容捂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殿下,我去端洗脸水。”
扶容下床的时候,船颠簸了一下,他险些跌了一跤。
秦昭连忙扶住他:“小心。”
扶容放下捂住眼睛的手,悄悄看着秦昭。
秦昭也很快就松开他的手,还说了一句:“唐突了。”
这样好的一个人,竟然会喜欢他。
不管了,不管以后怎样,不管以后他和太子殿下能不能闯过去,起码现在,他们都是真心的,也都是开心的。
扶容高高兴兴地跑出去了。
只有林意修不太高兴。
“啊?不跟我念书了?是我教的不好吗?”
扶容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解释道:“不是的,林公子教得很好,但是太子殿下说要教我,我就不麻烦林公子了。”
林意修皱眉:“好吧,那你可千万不能懈怠啊。”
“我知道。”
这几日,秦昭在船上看文书,扶容就坐在旁边,乖乖地看书。
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圈起来,问问太子殿下。
*
过了几天,船队靠岸。
秦骛也一路跟着船队,到了岸边。
他骑着马,借着山林隐蔽,远远地瞧着,看见扶容安全下了船,便准备离开。
他得抓紧时间,赶回都城外的道观去。
他这回出来,用的借口就是给老皇帝收集服食丹药的露水。
他安排的张天师说,收集露水需要沐浴斋戒一个月,不可泄露身份,不许任何人打扰,所以他才能暗度陈仓,出来一个月。
现在也是时候回去了,再晚一些,只怕就瞒不住了。
秦骛沿着山路,赶回道观。
太子一行人也要骑马回都城。
又过了几日,这天傍晚,一行人抵达都城附近的山头。
秦昭看了看西沉的日头,估摸着是赶不上了,便道:“去青羊观休整一晚,明日再回都城。”
他吩咐下去,侍从们便准备上山。
秦昭转过头,同扶容解释道:“青羊观是父皇下旨修建的,也有几间客房,足够我们暂住了。”
扶容点点头,骑着马,跟着秦昭上了山路。
到了青羊观前,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
天师道长们出来迎接,很快就给他们安排好了住所和斋菜。
道长特意嘱咐侍从们:“西边的客房,有一位贵人住着,贵人正在修行,不许人打扰,否则功亏一篑,你们最好不要靠近西边的客房。”
扶容和一众侍从们站在一起,都点头称是。
除此之外,再无他话。
赶路赶了一天,扶容也饿坏了,跟在太子殿下身边,抱着碗,大口地吃着野菜拌饭。
秦昭看着他的模样,笑了笑:“慢点吃,你又不和他们一起吃,不用急。”
扶容嚼着饭菜,小声道:“殿下,我饿。”
“那就多吃一点。”秦昭又挖了一勺米饭给他,“别吃得太饱,青羊观里有几只千年乌龟,还有题了经文的影壁,都很好看,等吃完了,孤带你去看看,消消食。”
扶容点点头:“嗯。”
不出秦昭所料,扶容果然吃撑了。
这时候已经是夜里了,秦昭屏退其他侍从,只带着扶容夜游青羊观。
他们先去看了影壁,秦昭一字一句地同他讲解上面所书经文,扶容举着蜡烛,烛光跟着秦昭的手,照亮影壁上的字。
扶容似懂非懂,虽然认真听着,但这些东西,对他来说,还是太过高深了,听着听着,他不免就开始走神。
秦昭顿了一下,唤道:“扶容?”
扶容回过神:“殿下?”
“去看千年乌龟。”
一听这话,扶容来了精神:“好啊。”
秦昭带着扶容到了一处石子砌成的小水潭边,天有些黑了,扶容看不清,蹲在池子旁边,举着蜡烛:“殿下,乌龟在哪里?”
“恐怕是夜里,它们回洞里去了。”
“啊?”
扶容往前探了探身子。
那池子边缘铺着石头,石头上又长着青苔,忽然,扶容脚下一滑,直直地往前栽去。
千钧一发之际,秦昭抓住他的肩膀,把他从水潭上面抓了回来。
“小心。”
扶容傻笑,不敢再靠近,只是远远地看乌龟。
秦骛只比他们提早一天赶回道观,听说扶容也过来了,想着远远看他一眼。
他站在竹林后面,看着扶容。
他忽然觉得,扶容看秦昭的眼神,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上船的时候,扶容明明不是这样看秦昭的,他还能确保,扶容和秦昭没在一块儿,他还有机会。
可是现在,他的确信正在慢慢动摇。
扶容看秦昭的目光,他太熟悉了,那原本是属于他的目光。
怎么回事?这才过了几天?
秦骛看着扶容的表情,按捺不住,想上去问问,可是他又不敢。
他的经文上写了——
不能跟踪扶容!不能吓到扶容!
没多久,扶容和秦昭离开了,秦骛大步上前,走到水潭边,低头看了一眼池子。
就这池子有什么好看的?哪里来的乌龟?
他拿出竹筒,从水潭里装了一筒水,就当是给老皇帝接的露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