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容的唇角漾开笑意,一瞬间,扶容弯了双眼,勾起唇角,朝他露出一个无比漂亮的笑容。
扶容小声欢呼:“太好了。”
秦骛看着他的眼睛,也跟着他笑,低声跟着念了一句:“太好了。”
扶容又道:“恭喜我。”
秦骛不解:“什么?”
扶容命令道:“秦骛,恭喜我。”
秦骛颔首:“扶容,恭喜你。”
扶容脸上笑容愈盛,他问:“秦骛,那你会后悔吗?”
秦骛面上的笑意却凝滞了一下,他没有回答。
扶容笑着问他:“我做官了,不会再陪你留在宫里了,也不用被别人欺负了。你现在后悔了吗?后悔前世不让我做官,后悔之前一直凶我,一直欺负我。”
扶容又哭又笑地看着他。
扶容眼里含着泪水,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一点儿恶意。
仿佛他不过是问一个最平常不过的问题,随口一问罢了。
“秦骛,你会后悔吗?你现在后悔吗?”
秦骛嗓音低哑,正色道:“扶容,我会后悔。”
扶容继续追问:“真的吗?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后悔的?后悔多久了?”
秦骛说不出口,哑声道:“时刻。”
扶容看着他,在酒水的迷惑下,懵懂地眨了眨眼睛,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滑落。
他在说什么?听不懂。
秦骛深吸一口气,难以承认。
四目相对。
秦骛捧着扶容的脸,心中一动。
秦骛目光下移,由扶容的双眼,移到他的唇角上。
秦骛低头欲吻,下一刻,却被扶容伸出手挡住了。
他正好吻在扶容的指尖上。
扶容认真地说:“秦骛,我和太子殿下在一块儿了,你不能再亲我了。”
秦骛没有犹豫,握住扶容的手,想要把他的手拨开:“你迟早和他分开。”
他根本就不害怕太子。
可是,下一瞬,扶容使劲推开他的脸:“秦骛,不、许。”
不许。
秦骛的脸被扶容推得歪到一边,他下意识收回手,松开扶容。
扶容笑了笑,用最天真的语气对他说:“秦骛,我恨死你了,知道你很后悔,我就高兴了。那我先回去了。”
扶容说完这话,就抹了抹眼睛,转身离开。
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他要回去了,还要回去收拾东西呢。
秦骛站在原地,看着扶容踏着一地月光离开。
*
翌日清晨。
扶容捂着脑袋,从床榻上爬起来。
嘶——
头疼。
扶容摇了摇脑袋,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对了,喜公公喊他过去吃饭,他不想,喝了两盏酒就走了。
然后……
然后就遇到了秦骛。
秦骛好像说了什么话,他很高兴,安安稳稳地睡了一晚上。
对了,秦骛跟他说什么了?
忘记了。
那就算了。
扶容打了个哈欠,下了床。
他今天就准备出宫了,行李已经收拾好了,最后再把被褥卷一下,就可以走了。
梧桐巷里,娘亲已经收拾好了他的房间,就等他搬过去了。
扶容洗漱完毕,换好衣裳,收拾好行李,再去同六皇子道了别,就可以离开了。
平日与他相熟的侍从,他不认识的宫人,都过来送他。
扶容一边同他们客套,一边走在宫道上。
人群混杂,吵吵闹闹的。
忽然,扶容看见秦骛就站在前边。
在旁人看来,秦骛就是正巧路过,众人前忙停下行礼:“五殿下。”
秦骛微微颔首,从他们身边走过,经过扶容身边的时候,他说了一句:“扶容,我会后悔。”
扶容转头看他,目光疑惑。
他在说什么?
待秦骛离开,宫人们又重新喧闹起来。
“听说了吗?喜公公昨天晚上喝多了,出去起夜,摔了一大跤,头破血流的。”
“啊?怪渗人的,别说了。”
扶容舒了口气,抱着包袱,朝宫门外走去。
秦骛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扶容抱着小包袱,离开了养居殿,离开了冷宫,现在又离开了皇宫。
这回扶容出去了。
不是坐着小纸船离开的,是自己走出去的。
秦骛有无数次机会把他迷倒带走,可是他再也不敢这样做。
*
扶容搬去了梧桐巷,和娘亲住在一起,还有了自己的房间。
他在诩兰台任职,做侍墨郎。
扶容每日卯正起床,在家里和娘亲一起吃了早饭,然后出发去诩兰台。
诩兰台就是藏书修书的地方,许多文官史官在那儿做事,一般负责修撰书籍、编写整理文书。
扶容跟着一位姓程的史官做事,主要负责磨墨、跑腿,还有抄录书籍。
不过扶容的字不太好看,程史官有点嫌弃他,总是让他多练字,往往扶容抄十张,只有一张面前入他的眼,能拿去用。
扶容也不介意,每天都高高兴兴地抄书跑腿。
正午,诩兰台会管饭,许多大人家里也会送饭来。
兰娘子闲着无事,总是给扶容送饭,扶容就捧着饭盒,坐在外面的石阶上吃饭。
傍晚,扶容和诸位大人们一起离开诩兰台,在路上买点好吃的,带回去当做加餐。
侍墨郎的俸禄,每月二两银子,旁的人觉得少,扶容却觉得很多了。
足够家里的开支,还能一边念书识字,一边拿钱,他之前从来没想过,天底下还有这种好差事!
反正扶容每天都很高兴。
唯一的不好就是,他做了官,太子殿下就不好总是过来见他了,容易被人发现。
诩兰台离太子府有点远,有的时候,有文书要送到太子府,旁人都不肯去,就把事情推给新来的扶容。
扶容心里高兴,但是不好表现出来,拿着文书,一路小跑着,去太子府,和太子见面。
*
一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
这天清晨,扶容正搬梯子,想要把放在书架最高处的书册取下来。
忽然,有人喊他:“扶容,扶容。”
扶容站在梯子上,回过头:“怎么了?”
“太子府要一份书册,你送过去吧。”
扶容眼睛一亮:“好啊。”
“太子殿下马上就要去宫里参加宴会,你去了要是没见到太子殿下,就直接把书交给他的侍从。”
“好。”
扶容小心翼翼地从梯子上爬下来,然后拿起书册,就往外跑。
“我现在就去。”
去晚了就见不到太子殿下了!
扶容一路小跑,到了太子府。
正好赶上太子殿下的马车停在门前。
马车窗户开着,秦昭端坐在里面,仿佛就是在等他。
扶容快步上前:“殿下,你要的书,诩兰台送来了。”
秦昭接过书,颔首道:“多谢。”
“殿下言重了。”扶容踮着脚,站在马车窗户旁边,认真地看着他,斟酌着话语,“殿下,今日是中秋,殿下安康。”
秦昭含着笑,转过头,挥退侍从。
他温声道:“扶容,孤今日要进宫赴宴,恐怕要晚上才能出宫。晚上城里有灯会,是孤经办的,你先带你娘亲出来玩一会儿,待孤出宫了,再陪你一起。”
扶容用力地点点头,小声道:“嗯,那我等殿下。”
“晚上宫宴还有赐菜,诩兰台也有,你多吃点。好了,你先去吧。”
“好。”
扶容退到一边,马车缓缓从他身边离开。
秦昭始终没有关上马车窗扇,他只要稍稍偏过头,就能看见扶容站在后面,目送他离开。
秦昭低下头,不自觉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笑了一下。
*
送走太子殿下,扶容又跑回诩兰台,继续找书抄书。
或许因为今日是中秋节,程史官对他也没有那么严厉了。
扶容抄录了十张书页,竟然有两张能用!
扶容握着笔,愈发认真起来。
他好久没有和太子殿下出去玩耍了,自从上次从南边回来之后,他们都没怎么见过面。
今天晚上总算可以见面了,还能看灯会。
扶容忍不住幻想今晚的安排,他先在诩兰台吃一点儿赏赐的御膳,然后赶紧跑回家去,和娘亲一起吃饭。
吃完饭,他就和娘亲一起出去看看灯会。
看一会儿,娘亲也差不多累了,他就先把娘亲送回家。等他再出来,正好太子殿下也从宫里出来了,他再和太子殿下看下半场。
真好。
扶容想想就高兴,写的字也忍不住飞起一个小尾巴。
他整个人都像踩在云里,飘飘忽忽的。
扶容就这样过了一上午,同僚们都觉得迷惑。
“扶容怎么总是这样傻乐?”
“大过节的,在这儿抄书,还抄得这么高兴。”
一直到了傍晚,宫里的太监过来了,给他们带来了宫宴赏赐。
“诩兰台官员接旨——”
扶容跪在最后面,和大史官们一起,领受皇恩:“臣等接旨。”
“中秋佳节,花好月圆,恰逢喜讯,赐婚太子……”
扶容想要抬起头,却被身旁的人一把按住了脑袋:“诶!你不要命了?”
传旨太监还在尖声传召:“特赏赐诩兰台,炭烤鹌鹑一对、松鼠鳜鱼一双……”
扶容低着头,什么也听不见,按在地上的双手微微发抖。
赐婚太子……
怎么会这样?他今天早上还见过太子,怎么忽然就赐婚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扶容还迷迷糊糊的,身边的人齐声道:“臣等谢陛下赏赐。”
扶容跟着张了张口,却什么都喊不出来。
行过礼,身旁的人都站了起来。
“诶,你说陛下给太子赐的是哪家的姑娘?”
“指定是世家大族的姑娘吧?”
“扶容?扶容?你发什么呆?”
扶容恍恍惚惚地回过神,小声道:“我……我还没吃过鹌鹑呢……”
同僚们笑出声:“感情你是听饿了,等会儿让你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