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烛光摇曳, 映在扶容脸上。
扶容面庞白皙,因为还在发烧,脸颊微微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秦骛捧着他的脸, 死死地盯着他,目光晦暗,眼中墨绿色的波澜翻滚, 掀起惊天骇浪。
两个人靠得很近,心跳相近,呼吸相递,扶容的睫毛几乎扫在秦骛的脸上, 秦骛的胸膛起起伏伏, 也几乎要贴到扶容身上。
秦骛想亲吻扶容,就像太子刚才对扶容做的那样。
他已经快成功了,他只要再往前凑一凑,就能亲到扶容了。
太子都亲了, 为什么他不行?
凭什么他不行?
他明明是比太子先来的。
秦骛紧咬着后槽牙, 死死压制住喉间翻滚的腥甜。
倘若意志有实体,恐怕这个时候, 秦骛的意识已经冲破了身体,把扶容死死地按在床榻上了。
秦骛目光阴沉, 眼中情绪翻滚, 扶容同他靠得很近, 不免有些紧张,躲在被子里,整个人微微发抖。
他看得出来, 秦骛在极力克制自己不扑上来。
他也在努力克制自己, 不要露怯, 不要后退。
可是,扶容不知道,秦骛不是用理智压制本能的,他是依靠扶容的命令控制住自己的。
他根本就不知道扶容为什么不让他靠近,他只是下意识执行扶容的命令。
扶容不许,他不敢动。
要听扶容的话,否则扶容就不要他了。
秦骛低低地呼噜了两声,再开口时,嗓音低哑:“太子就可以。”
扶容轻声道:“那是太子,我喜欢太子,我不喜欢你了。”
秦骛看着他,低声道:“扶容,那你也喜欢我。”
秦骛的逻辑,扶容现在喜欢太子,太子就可以亲吻扶容。
那扶容现在也喜欢他,他也就可以亲扶容了。
秦骛对上扶容的目光,不用扶容开口,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扶容现在不喜欢他。
秦骛想了想,又道:“那我喜欢你,你让我亲一下。”
扶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好吧,扶容还是不愿意。
最后还是秦骛败下阵来,他捧着扶容的脸,极其克制地、轻轻碰了一下扶容的额头。
扶容却被他吓了一跳,整个人迅速往后躲,喊出声来:“秦骛,我在生病!”
秦骛连忙松开他,和他拉开距离:“我知道,我知道,我没有做其他的,只是碰一下额头。”
扶容往床榻里边躲,撑着手,惊魂未定地看着他,竟鬼使神差地补了一句:“我没装病……”
秦骛愣住了:“我知道……”
一瞬间,秦骛也明白过来。
扶容在生病。
他想亲扶容。
多么熟悉的场景。
前世,他就是这样对扶容的。
扶容病了,他不信,说扶容装病,还压着他……
他刚才的动作,太像前世的表现了。
难怪扶容这么害怕。
秦骛连忙举起双手,背在身后:“扶容,我错了,你别害怕,我没有要动你。”
扶容回过神来,把被子拽过来,捂着自己,指着门口,命令道:“出去。”
秦骛还不想走。
太子待了这么久才走,他才和扶容说了几句话?待了多久?
他不想走。
秦骛道:“扶容,你还在生病,不能离开人,我再守一会儿,等你娘亲过来了,我就走了。”
扶容语气坚定:“我不要。”
秦骛又道:“你睡觉吧,我不吵你了,我就在地上坐着,只占一点点位置,你要是想喝水,我能马上给你倒;你要是蹬被子,我马上给你盖被子。”
秦骛顿了顿:“就和刚才一样。”
刚才多好,扶容在床上睡觉,他坐在旁边,偷偷靠在扶容的枕头上,和扶容挨在一起睡,温馨甜蜜。
都怪太子。
太子来了一趟,把扶容吵醒了。
扶容有了太子,就不要他了。
扶容仍旧摇头:“不要,你快点走。”
秦骛道:“太子走了,我留下来陪你。”
“我不要。”
秦骛耐着性子,解释道:“扶容,你别怕我,我就留下来照顾你,你睡吧,我不会做什么的,就和刚才一样。”
扶容摇头,抬起手,固执地指着门口。
“我……”秦骛想了想,最后道,“扶容,太子今晚能出现在你面前,都是我的功劳。是我让朝臣世家上疏进言,把这门婚事搅黄的。”
扶容好像有了点反应。
他微微抬起头,皱着眉,疑惑地看着秦骛。
秦骛会做这种事情吗?
他前阵子不是还收买了张天师,要让老皇帝给太子殿下赐婚吗?
为什么现在又要帮太子殿下?
见他有了反应,秦骛继续道:“我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你,只要你喜欢,我做什么都可以。”
秦骛正色道:“扶容,我会帮你的,我不会再欺负你了,我就坐在旁边,不会有事的。”
扶容犹豫了一下,举着手,停在半空,不肯放下。
扶容想了想,指着门口的手又稍微抬了抬,理直气壮地说:“那是……那是你欠我的。”
扶容认真地看着他:“秦骛,前世……你把我喜欢的人弄丢了,你现在要赔我一个,所以是你欠我的。”
秦骛皱眉:“扶容,不要胡说。”
扶容继续道:“是你推动赐婚的事情,现在你帮太子殿下拒婚,是你应该做的。你把我的太子殿下弄丢了,你再把太子殿下还给我,是你欠我的。”
“别说得好像……”扶容眨了眨眼睛,轻声道,“是你施舍我的一样,你也不要拿这件事情来要挟我。”
秦骛正色道:“扶容,这不是施舍,也不是要挟。我动用了朝堂所有人脉,动用了埋在老皇帝身边的所有暗线,我是为了让你别哭,是为了让你高兴,为了让你笑。”
“你怎么会以为我是在施舍你?我分明是在哄你。”
忽然,秦骛一掀衣摆,上了榻。
扶容抱着被子,往后退,直到靠在床榻靠着的一边墙上。
退无可退,扶容连忙指着他,喊了一声:“秦骛,不许过来!”
秦骛的半边身子已经上了榻。
他单膝跪在榻上,上半身俯身靠近,一条手臂按在墙上,将扶容困在其间。
因为扶容一声令下,他不再动了,就维持着这样的动作。
秦骛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狼,咬着牙,认真地跟扶容解释。
“太子那个……”
秦骛下意识就要说“太子那个废物”了,他反应迅速,想起扶容不爱听,便立即改了口。
他的语气略带讽刺:“太子那个老实人,能好好地站在你面前,能大晚上的跑来找你,不是因为他有多厉害,是因为我厉害。要论起来,他不单得跪老皇帝,他还得跪我。”
秦骛转过头,指着旁边的衣柜。
“他能把我逼到那个柜子里关起来,也不是因为他有多厉害。是因为,我再厉害,我也要听你的话,我要让你高兴。”
“这是施舍吗?”秦骛转回头,定定地看着扶容,“扶容,天底下最了解我的人是你,你告诉我,我什么时候变成大善人了?”
扶容往边上躲了躲。
他自然了解秦骛,秦骛从来不屑于撒谎,看来这次太子殿下拒婚的事情,他确实也有在背后推一把。
秦骛看着他,神色晦暗。
“我还要给你施舍姻缘,大晚上的,我把太子推到你房间里,我就躲在柜子里,看着你们两个亲嘴,我是月老,我是媒人。”
“对,我就是欠你的。你和太子都腻歪这么久了,我在柜子里躲了这么久,干看着,干着急,我也很难受。”
秦骛缓了语气,恳求道:“扶容,看在我也有功劳的份上,把喜欢分给我一点,就一点,让我留下。”
好嘛。
秦骛刚才那样义正言辞,那样振振有词,细数自己的功劳。
扶容几乎以为,他是要放弃了,要放弃纠缠自己了。
没想到,秦骛话锋一转,他就是想留下来,他就是想占扶容便宜。
目的不变,一直很坚定。
他要和扶容一起。
扶容差点儿就被他骗过去了。
秦骛的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光,定定地看着扶容。
秦骛忽然想起,不止是狼,狗的眼睛在夜里也发光。
扶容抿了抿唇角,努力让自己从秦骛的怪逻辑里跑出来。
他说的不对,他说的一点都不对。
扶容缓了缓神,沉吟道:“嗯……那多谢你帮忙了。”
多谢?就多谢?
秦骛看着他,语气欣喜:“那我可以留下。”
“不行。”扶容语气认真,“刚才我和太子殿下还没和好,我也生病了,没力气赶你走,就随便你了。”
“现在我清醒了,太子殿下也来过了,你更不能留下了,你要避嫌。我不能把喜欢分给两个人。”
秦骛闭了闭眼睛:“太子就这么好?分我一点点都不行?”
秦骛抓起扶容的手,捏着他的小手指,掐了一点点:“就这么一点都不行?”
扶容摇摇头:“不行,这对太子不公平。”
秦骛握着扶容的手,把他拽近一些,反问道:“那对我就公平了?”
扶容眨巴眨巴眼睛,陈述一个事实:“秦骛,你已经得到过了呀。”
秦骛被他噎了一下。
是啊,他已经得到过了,扶容的喜欢,还是全部。
是他没有珍惜,是他自己弄丢了。
现在扶容不想给他了,他有什么资格,再跟扶容要公平?他又有什么资格,跟太子比较?
扶容就是这样,差点儿被秦骛给绕进去了。
扶容对他说:“秦骛,是你自己弄丢了原本属于你的东西。”
“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是为了你自己能把东西找回来。”
“这是你的事情,你应该自己去找。”扶容推开他的手,“而不是再找我要一份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