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沉羽缓步走至书桌前,铺了一张宣纸,抬手拿起毛笔,“她可知道是我?”
车夫盯着自己的脚尖,“姜姑娘聪慧,一上马车就猜出属下是您的人。”
姜沉羽落笔,“那她可有生气?”
车夫迟疑片刻,“倒是不曾生气,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姜姑娘说……让您去死……”车夫小心翼翼地说完,立即装死,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姜沉羽手一抖,桌上的字便全毁了。
他抬手摁了摁额头,拿起桌上的纸烧掉,又重新铺了一张宣纸,继续向下写。
屋子里很安静,烛火时而跳动一下,车夫看着地上自己晃动的影子,额角流下冷汗。
许久之后,烛芯突然炸开。
姜沉羽放下笔,待宣纸上的墨迹晾干后,把它折起来放进信封里,“把信给陈棠送去。”
车夫双手接过信,躬身退了出去。
姜沉羽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眉头紧蹙。
气还没消吗?
许是被人念叨的缘故,姜闻音连打了两个喷嚏,身子蜷缩起来,双手枕在脑袋底下,夜里睡得并不安稳。
傍晚的事情太过迷幻,导致她做了个古怪的梦。
梦里有个美男子,捧着她的脸蛋,深情款款地对她表白,撩得她脸红心跳,豪迈地勾住美男的脖子,吧唧一口亲了上去。
两人亲的难舍难分,倒在床上,都要拉灯干羞羞的事情了,她突然睁开眼睛,发现眼前的人变成了赵衡那个混蛋的脸!
她吓得猛地推开人,连滚带爬地下床。
“扑通”一声,姜闻音睁开眼,发现天已经亮了,她裹着被子从地上爬起来,缓缓地松了口气。
幸好只是个梦,不是真的。
就算赵衡长得再好看,再在她的审美点上,但这个男人不是自己的,她可不能犯糊涂。
想到车夫的话,她决定等赵衡来时,放小肥啾和那只小西施犬出来,咬死他!
与此同时,城东郗家小辈们已经起床,洗漱打扮后去了郗祖母处请安。
郗家的松鹤院上屋里,郗老夫人神情恹恹,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
旁边蹲着两个侍女,轻轻的为她捶腿。
郗家大夫人倾身,关切道:“母亲昨夜可是没睡好,怎地如此憔悴?”
郗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拿着手帕擦了擦眼睛,叹口气道:“我昨夜梦见了你表姨。”
郗家大夫人一愣,“您梦到了姜老夫人?”
郗老夫人表情哀伤道:“你表姨她为人和善,自幼便对我照顾有加,咱们家也承了姜家许多恩惠,如今她就那么凄凉地走了,我心里难受。”
她表姐是死在诏狱里的,连收尸的人都没有,草草地裹了张席子,被扔去了乱葬岗。
姜家女眷和幼子被流放边疆,连个能给她立碑修墓的人都没有,只能当个孤魂野鬼。
一想到这,她心里就难受极了。
郗家大夫人也没办法,只能温声劝解。
听着自家祖母的念叨,郗云河突然抬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终于想起来,为何觉得那位陆姑娘眼熟了。
三年前,他曾随祖母去过长安给姜老夫人拜寿,见过姜家七表妹一眼,因长辈们曾开过他们的玩笑,所以他便留意了下七表妹。
他记得那双澄净明亮的眼睛!
郗云河的这番动静不明显,旁人没有注意到,但郗蕴
纯却注意到自家兄长的异样,等从郗老夫人的院子出来,她快步追上郗云河,好奇地问道:“哥哥,你刚才怎么了?”
郗云河看了她一眼,迟疑片刻道:“你还记得咱们在街上遇到的那位陆姑娘吗?”
郗蕴纯:“哥哥说的是那个骗子?”
郗云河顿了顿道:“她不是骗子,她可能是姜家七表妹。”
郗蕴纯吃惊,那个骗子竟然是她那个身份尊贵的七表姐姜莹?
“我尚不确定,你先别告诉祖母,省的祖母白欢喜一场。”郗云河嘱咐道。
郗蕴纯点了点头,眯起了眼睛。
与郗云河分别后,她回到院子换了身衣服,然后提着一个食盒,去了郗家西边的花园里,回头张望片刻,进了一间不起眼的屋子。
“牧公子,我来给你送早饭了。”
她话音未落,便看到牧华卿穿戴整齐,腰上佩着一把剑,一副准备离开的模样。
郗蕴纯咬唇道:“牧公子你要走了吗?”
牧华卿冷漠道:“我要回长安,将林刺史的罪行禀告给陛下,为我叔父报仇。”
郗蕴纯向前走了一步,“可你身上的伤还未好,而且你不是说有人在找你,你现在不方便出现吗?”
牧华卿扫了她一眼,“我不能再待下去了,我表妹如今下落不明,我得尽快找到她。”
郗蕴纯眼里闪过一丝受伤,她纠结片刻后道:“牧公子你可还记得,当初用金雕骗我们钱财的女人?”
牧华卿:“自然记得。”
郗蕴纯:“她是姜家七姑娘。”
牧华卿皱眉,“你想说什么?”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苏表妹,偷偷逃回长安,将襄州的事情禀告给陛下和贵妃娘娘。
一个出逃的姜家女人,还不足以让他在意。
郗蕴纯看着他,“她与林玄悠似乎关系不一般。”
牧华卿蹙眉,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