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让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记忆会这么好,分手那天发生的事情,陆斯闻问自己的每一个问题说过的每一句话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记得他被刺痛的眼神,记得他伤心的神色,记得他压抑握紧的双手,也记得他对自己妥协的放弃。
记得他问自己‘你有喜欢过我吗?哪怕只是一瞬间。’
十年间程让其实很少回忆那天的事情,如今因为一个梦而想起,竟如此清晰,连细枝末节都记得。不知道为什么记得,明明他忘了那么多事情,但那天的事情却一直没忘。
迷迷糊糊再睡过去的时候已经能听到楼下早起的人在说话的声音,程让听着听着便没了意识,或许是没了梦,或许是太困了,以至于连陆斯闻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声音都没有听到,更没有看到陆斯闻站在客厅的入口处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许久。
他觉得自己必须用长时间来确定这并不是一场幻觉。
毕竟在失去程让消息的8年多,他从未奢求过有一天程让还会回来这个房子。
程让,程让……这个放在心尖上多年的人终于又回到他睁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程让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他颠倒了时间,从沙发上起身看了一眼手机的时候才意识到已经快中午了,而他竟然在陆斯闻的家里睡到现在。
连他自己都觉得震惊。
陆斯闻呢?程让仔细听了听,整个房间里都没有任何的声音,陆斯闻还在睡?还是已经出去了?想到自己会在陆斯闻家里的原因,程让简直想一巴掌拍死自己,他明明是来保护陆斯闻的,却睡得跟猪一样。程让迈步去了卧室,抬手敲门的时候却又有片刻的犹豫,却也不过几秒,终究还是叩响了,眼前的门没有开,身后的门倒是开了,陆斯闻一身休闲装出现在书房门口,看到程让笑着道了声‘早’。
“早。”程让有些不好意思,因为真的不早了:“我以为你出门了。”
“你还睡着,我出门做什么?不白白让你担心?”陆斯闻向前一步,带着淡淡的笑意:“其实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会睡到现在,我还以为你会睡不好。”
程让多少有些尴尬,别说陆斯闻没想到了,他自己都没想到。他想说失眠清晨才睡,却又怕陆斯闻问一句‘为什么’‘想什么了’,所以也只能沉默。
陆斯闻笑了起来:
“好了,逗你玩的,昨晚失眠很晚才睡吧?要是还困吃完饭可以再休息会儿,现在去洗漱,我去准备午饭。”
洗漱完,程让将沙发上的被子叠好,想了想还是去了厨房,陆斯闻系着一个灰色的围裙在包饺子,超市买的饺子皮总是捏不结实的,需要在边缘处抹一圈水来增加黏性,陆斯闻一边抹水一边包,很影响速度。
程让走过去打开水龙头洗了手,将饺子皮和水碗拿到了自己这边:“我来吧。”
陆斯闻才不会拒绝:“好。”
两个人一起速度快了不止一倍,没一会儿就包好了两人的量,厨房里的空间并不大,两个大男人站在这里难免拥挤,程让收拾了垃圾,洗了水碗,准备出去的时候陆斯闻却说:
“剥几瓣蒜吧,你不是吃饺子爱吃蒜泥?”
陆斯闻吃饺子喜欢蘸醋,程让却喜欢酱油拌蒜泥,以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陆斯闻也都是准备两份调料。
可他们到底已经分开十年了。
“我不吃蒜泥了。”程让说。
陆斯闻意外地看他一眼,笑了:“还真是巧了,我现在喜欢吃蒜泥了。”
程让看着陆斯闻,沉默了几秒:“蒜在哪里?”
“冰箱。”
程让拿了蒜出来,掰了三四瓣放在案板上,从刀架上取了刀,狠狠拍了下去,陆斯闻正在下饺子,完全没注意到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响声,一个应该被放进水中的饺子就这么被吓到了地板上。
“不好意思。”程让看一眼陆斯闻,将饺子捡了起来:“我……这样剥蒜快。”
陆斯闻笑了,继续下饺子:“做烧烤的经验?”
“嗯。”程让点点头:“曹猛的爱人教我的。”
说了这句后想起陆斯闻并不认识曹猛,又补充了句:“猛男汽修的老板就是曹猛。”
说话期间,程让已经剥了蒜皮,切好了蒜蓉,陆斯闻下好了饺子一直在看着程让的动作,以前连进厨房都跟要了命一样的他现在却能比自己还熟练地做这些了。
陆斯闻很心疼。
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永远照顾他的。
“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会汽修,会酿酒,会烧烤,在酒吧那样鱼龙混杂的场合也能应付自如,陆斯闻想象不到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没有经历的。
程让将蒜蓉放在小碗里,打开水龙头洗了刀,说:
“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