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完,谢知秋安顿好仍在愧疚的媚儿,走出院子,长长出了口气。
既然媚儿愿意接受暂不处理刘求荣、只将焦家正法的方案,那么事情差不多可以说告一段落了。
只是,媚儿交给胡知县的一部分证据,还未能找到。
其实在如今的月县,谢知秋已经没什么可怕之处,即使没有更多证据,她也有办法了结焦家。
不过,如果接下来还要对付刘求荣,那么手上的筹码还是越多越好,被胡知县藏起来的东西,或许是必要的。
但胡知县……究竟将东西藏在哪里了呢?
若按谢知秋的想法,证据多半还是放在衙门里的,毕竟胡知县人生地不熟,在当地恐怕没有值得信赖的人可以托付。他最终死在此地,没能离开,那么想必也没有太多可以隐藏证物的地方。
可是,衙门这种地方,焦家的人不可能没找过,恐怕他们早已将衙门掘地三尺翻了个遍,偏偏这样都没有找到,说明太容易想到的地方,肯定是没有的。
若是如此,那会在哪里?
谢知秋是个很容易入神的人,一旦沉浸到某个问题之中,就会长久思索,难以从幽深的思绪出来。
谢知秋一边思考,一边在衙门中漫无目的地走动。她不时环视周围,试图将自己代入胡知县的心境,寻找一个可靠的隐藏之处。
不知不觉,她走到衙门门口。
刚到此地,她就嗅到一阵淡淡的甜香,侧目看去,只见衙门口种了棵桂花树。
若是在梁城,桂花这个季节早不会开花了,但许是因月县地处南方,气候比其他地方温暖许多,到了深秋,居然还有些倔强的碎花挂在树上,伴着地上的落花,隐有香味。
恰好,有几个义军正坐在桂花树下聊天。他们抬头见到谢知秋,纷纷友好地笑起来,向她打招呼。
谢知秋虽是朝廷命官,但能顺利进入月县,全靠义军们的帮助,她先前就说过不必太介意她的知县身份。而义军们在边关随意惯了,头上没有主子,自然乐意接受,只将谢知秋当作是“萧斩石之子”,没把她当个正经官,反而将她当兄弟。
如此,谢知秋势必也不会对他们摆官架子。
谢知秋与他们颔首致意,随后随□□谈道:“你们在这里休息?快天黑了,秋夜气寒,怎么不回屋里休息?”
“跟西北山上比,这点冷算什么?”
一个义军很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要是不说,我还当现在是夏天呢!”
众人哄堂大笑,气氛良好。
不过,笑完,其中一人主动向谢知秋解释。
他指指旁边的桂花树,道:“其实我们是来看这个的。我们几个算是同乡,都在江南长大,老家那里种桂花得多。后来我们又都种种原因到了西北,再后来又加入了义军。其实在北方生活早已习惯了,但是一进月县,忽然闻到这个香味,一下又想起来以前的事。
“桂花在西北那边不太能种,见得少,感觉已经好多年没闻到这个香味了。”
说着,他嗅了嗅风中的气息,好像的确十分怀念,然后又回头与同伴聊起江南的事来。
谢知秋闻言,却微微一愣。说起来,先前在席宴上,那个老县丞说过,月县本来没怎么种桂花,是胡知县想在本地推广他的自酿美酒“折千桂”,才专门在衙门试种的。
胡知县其人,也是来自江南,而且看他酿酒的情况,他可能对酒,还有桂花,都有特殊的感情。
谢知秋心中一动,问:“你们中可有江南临城人?”
几个义军面面相觑。
他们交谈几句,最后推出一人来,说:“他算吧,他小时候在临城住过好几年。”
被推出来的士兵个头不高,瘦瘦小小的,瞧着还只有十五六岁,被众人推出来说话,表情还有点腼腆。
谢知秋问他:“你们那里,可有将酒埋在树下的习俗?”
小士兵看着呆呆的,对上谢知秋这双沉静如霜的眸子,他显然有点懵。
缓缓地,他点了下头,道:“要说的话,有吧。很多人家会给女儿埋一坛米酒,等到送女儿成亲再挖出来。”
很多地方都有这种习惯,并不奇怪。
但谢知秋继续问:“埋这种酒,有没有特定的位置或者方式?”
小士兵不太明白,但还是颔首。
他说:“有是有的。我们那里农村种树,一般会种一棵桂花,种一棵银杏,桂花取‘贵’字,银杏树叶为黄,为‘金银’,是招财进宝、富贵盈门的意思。
“那坛给姑娘的酒,会埋在两棵树的中间,讨个吉祥。”
谢知秋目光微微一亮。
还真有!
而且方位很精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