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2 / 2)

谢知秋道:“……齐慕先今日虽在最后力挽狂澜、扳回一城,但有了这样一桩事,他与皇上之间嫌隙已生,想要像以前那样坚不可摧,是不可能的。

“齐氏巨船已有裂痕,今后朝中势必再生动荡,若是还乘在这样一艘破船上,恐难抵波涛。”

秦皓闻言一笑,略带自嘲地道:“谢妹妹这样说,难不成,是在担心我?”

“……你我多年同窗的情谊并不是假的。要是我这样说会让你误会,那我以后不再关心了。”

“不。”

秦皓顿了一顿,方道:“我与你不同,不可能说下船就下船。我是师父的弟子,秦家这些年来依附于师父,从我父亲开始,秦家就已经与齐家绑得很紧,现在想要撇清关系,已然不易。”

话完,秦皓又笑了笑,说:“我还想要保护你呢,没想到现在,反倒需要你来替我担忧了。

“不过,谢妹妹,你认为自己不需要人庇护,怎么又将我当作任人宰割的小白兔?

“你放心,我走到今天,靠得也不是运气,若真事到临头,总有办法。”

听他这样说,谢知秋便知,秦皓目前是不打算,也没有办法下齐家的大船了。

她垂眸道:“既然如此,那唯有祝君前途无忧。”

秦皓笑道:“你也是。”

他说完,又问:“夜已经深了,你今日不回将军府吗?”

谢知秋原本是不打算回的,出了亲王谋反的事,大理寺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而赵泽无疑又最信任谢知秋,将所有事都交给她,她责任重大。

过,被秦皓这样一打岔,谢知秋转念又觉得,有必要和萧寻初见一面,说一下现在的情况。现在离天亮本来也没多久了,她离开一会儿应该无妨。

于是她颔首道:“会回去报个平安,去一下就回来。”

秦皓道:“既然如此,我送你吧。”

谢知秋婉拒:“不必。我现在外表并非女子之身,再说也有张聪护送,你不用担心。”

秦皓却摇了摇头。

“你今日刚得罪了齐相,又牵出事关辛国的大案,不知道多少人对你恨之入骨,想要你的项上人头。即使师父今夜大概还腾不出手来对付你,但别人不好说。有我跟着,其他人至少会多顾忌一点。”

他说。

“你若真是萧寻初,我可能还不会在意你的安危,但秦家与谢家是多年世交,既然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你要让我如何放心?哪怕不论别的原因,只因你是谢家女,为了两家的交情,我也不可能放任你不管。你若实在不愿意我送,我坐车跟在你后面五丈远,等看到你平安回家,我再走。”

“……你可真不嫌麻烦。”

秦皓笑道:“我不过是图个自己安心罢了。”

*

这日,萧寻初原以为谢知秋今晚不会回将军府,但他一直在关心大理寺那边的情况,得知事情闹大、齐慕先手刃亲子,他惊得根本睡不着,干脆在门口等等,明知极大可能只是白跑一趟,还是抱了一丝万一谢知秋会回来的想法。

谁知到了后半夜,寂静的街道上,还真响起了谢知秋马车的声音。

萧寻初本在高兴,可刚一张望,才发现在谢知秋的马车后面,不知为何还跟着秦侍御史的马车。

萧寻初一怔,脸上的笑容忽然少了一半。

不久,谢知秋的马车在将军府前停下,秦侍御史的马车亦在其五丈远处停下了。

秦侍御史远远撩开车帘,往他们的方向望了一眼。

不知为何,萧寻初感觉他这一眼,眼底充满深意,既像是警示,又像对他有难以言喻的敌意。

须臾,秦皓坐回车里,随车离开。

这时,谢知秋从车上下来,萧寻初立即去接她。

萧寻初问:“秦皓怎么在后面跟着你?齐慕先让他来的?”

谢知秋面色平静,如实道:“他认出我了。”

只这一句话,让萧寻初当场僵住。

良久,风中才传来一句:“哦。”

萧寻初说:“外面凉,你快回屋睡觉吧,天都要亮了。”

谢知秋摇摇头:“不睡了,事情很多。我回来跟你说几句,再从家里带几个人手就回去,不久留。”

说着,她意外地看萧寻初,问:“你不担心秦皓知道我们的事,会宣扬出去?”

萧寻初道:“我记得你一直比较信任他的人品,我印象里,他在书院也一直是个正人君子。他对你又……我想他总不至于卑鄙到在这种事上做对你不利的事吧。”

见萧寻

初如此心宽,谢知秋亦松了口气。

她对他解释了一下今日朝堂上的情况,不敢耽搁,便匆匆忙忙去做事。

萧寻初和平时一样陪着她,偶尔适时地插手帮她提高一下效率。

只是,当他站在后面看着谢知秋走来走去的背影时,眼神又有一瞬间的不安。

说实话,他对秦皓的出现,比想象中更介意。

以前,他当然知道秦皓一直喜欢谢知秋,但这世上只有他一个男人知道谢知秋的身份,秦皓就算存在,也构成不了什么威胁。

而现在……

毫无征兆地,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知满充满警告意味的话——

“说句实话,秦皓哥当年比你主动多了。()”

就这样下去,你小心姐姐被人抢走。()”

萧寻初拢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攥了起来,紧了又紧。

*

另一边,秦皓送完谢知秋,就径自回了秦府。

天已经快亮,他也没有睡觉的欲望,只是坐在窗边,仰望无边星空。

得知谢妹妹和萧寻初之间并没有多少实质关系,他其实心情轻松了许多。只是,当他反复回忆那些谢妹妹以萧寻初的身份对他说出来的话,他胸中又不由浮现出别的感受。

这时,小厮从窗外经过,见他迟迟不睡,不由忧心道:“大人,你怎么还没休息?齐大人那边的事情是大,但您总不休息,也撑不住啊!对了,您今日在大理寺都没出来,该不会午饭和晚饭都没吃吧?要不要小的给您弄点吃的来?”

秦皓回过神。

这么一说,他真的感到了几分饥饿。

秦皓想了想,问:“你知道谷糠吗?”

“啊?”

“我想尝尝这个,能否给我弄一碗来?”

小厮大惊失色:“大人您身体金贵,怎么能吃那种粗食!万一吃坏了怎么办!那都是没身份的人才吃的!在咱们府里只能拿来喂马!”

秦皓听他这样说,反而愈发坚定:“我想尝尝。就用喂马的好了,给我烧一碗。”

小厮震惊不已,百般相劝,但架不住少爷死脑筋,他只得去找。

过了小半个时辰,小厮匆匆回来,手里还真拿了点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将食物递给秦皓道:“这是糠窝头,外头早餐铺子正好开门,这是铺子老板自己揣着吃的,我拿钱跟他换来了。少爷您真要吃,尝尝这个就好了。”

秦皓闻言,也就接过来,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秦皓从小吃惯精谷细面,哪里吃过这种玩意?只一口,他就难吃到差点吐出来,根本咽不下去,方知谢知秋形容的“粗糙且难以下咽”一点都不是虚言。

秦皓看着手里的糠窝头,眼神一言难尽。

小厮在旁边看得紧张,见秦皓动作停了,忙道:“好了好了,大人您吃一口试过就得了,小的拿去喂马。”

秦皓却问他:“你吃过这种谷糠吗?”

小厮坦然地笑道:“小的当然吃过了!要不是家里穷得叮当响,小的怎么会打小就被卖到府里来?小的家里只能拿谷糠煮粥喝,半天捞不着多少,根本吃不饱。”

但说到这里,小厮又骄傲地挺起了胸膛:“不过自从进了秦府,小的日子可比以前好多了!少爷您打小脾气就好,不难伺候,老爷夫人平时最多责难两句,不爱责罚下人。小的不但平时三顿都有大白米饭吃,菜里还有肉!

“上回二小姐吃剩几块白糖糕不要,赏给小的,小的就拿回家了。家里那弟妹抢的,哈哈,跟见到饲料的小猪崽似的,真是井底之蛙,没见过世面!”

言罢,他略显得意地道:“那些农民哪儿见过秦府里的好东西!要说在咱们村里,说起小的在城里干活,谁不羡慕小的独一份的命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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