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大理寺卿何义玩忽职守、意图包庇,被革除官职。
两名大理寺少卿本也要被查办,但因谢知秋为其中一位昔日上司祝维平说话,让祝维平勉强保住了头上的乌纱,而另一位大理寺少卿则被降了职务,调离梁城。
而大理寺卿之职空闲,被选来接任他的,自然是办案有功的谢知秋。
这年六月,谢知秋升任大理寺卿一职,官居从三品,着紫公服,佩金鱼袋,年纪轻轻,已是执掌一寺、出入崇政殿的高官大员。
祝维平原先就看出谢知秋前途不可限量,但万万没想到她能走得这么快、这么险,这回又是多亏谢知秋美言,他才能在大理寺大清扫中保住头衔,自然对谢知秋生出感激之情。
为了巩固自己现在的地位,他立即将立场倒向新上司,帮着谢知秋铲除前任大理寺卿留下的异心之人,然后换上全新的、愿意为他们驱使的人手。
不多时,单大理寺一处,已彻底是谢知秋的天下。
*
谢知秋初次紫服归来,萧寻初看她短短三年便从新科进士成为朝中重臣,心中惊愕之情难以言喻。
哪怕他一向看得出谢知秋的才能,也难以想象她能获得这么快如此成就。
萧寻初恭贺她道:“恭喜你,总算取得一个好结果。这桩案子能得到现在的结局,也算善恶有报了。”
谢知秋却皱起眉头,看起来并不十分开心。
她说:“从结果来看,并不算坏,不过……齐慕先以权压人,是试图用权力来得到一个对自己有利的判决,而我不想要这个结果,所以投机取巧,找来一个权力比他更大的赵泽,再利用赵泽在此案中的弱点,让他站在我这一边,以获取我想要的判决……从实质上来讲,我与齐慕先并无不同,不过是看哪一方的权力更大罢了。”
说到这里,谢知秋轻轻垂下眼睫,道:“若世上真有公理存在,一桩案子只是想要个公道,本不该如此。”
萧寻初明白她的意思。
他想要触碰她的头发,但见谢知秋心不在焉,又将手放下了。
他笑着对她道:“你已经做得够好。根深蒂固的东西,不是那么轻易能改变的。换作是别人,谁又能做得比你更好呢?”
言罢,他衣袖一抬,指了指窗外,道:“你看。”
今日,王小妹与杜青梅的新父母特意带着这两个义女上门,来拜访答谢谢知秋这位“恩公”。
当然,他们看得出谢知秋对乐坊女子的现状有所关注,此举未尝没有与谢知秋这样的朝中新贵套套近乎的意思。
将军夫
人姜凌自从到梁城后,难得见到北地来的人,杜青梅身上的习惯与她相近,让她很有亲切感,于是硬是带着两个小姑娘玩。
王小妹的义父义母不敢得罪萧家,诚惶诚恐地看着这场面。
此时,窗外,姜凌正领着小姑娘骑马,因为杜青梅只会辛国语,她就与杜青梅叽里咕噜地讲着梁城人听不懂的话,王小妹吃力地听着,偶尔会搭两句。
杜青梅在姐姐死后就郁郁寡欢,但今日难得遇到能真正和她说话的人,还带着她骑马,小小的脸上初次展露出羞涩的笑脸。
杜青梅年纪虽小,马术竟很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骑。
她看王小妹僵在马上不敢动,还主动翻下马来,走到王小妹身边,手脚并用比划地指点她动作。
不久,谢知秋看到杜青梅开始教王小妹哼歌,似乎是某种安抚马匹用的曲调。
她声音清脆悠扬。
这定然是她与姐姐一同唱过的曲子,因为不是乐坊教来讨好别人的曲调,声音并无刻意修饰,有着孩童自由的味道。
只听这脆嫩的嗓音中,隐约带着拂过青草的清风,慢慢飘向远方。
*
数日后。
谢知秋受到皇上主动召见,前往皇宫。
她本要下跪,但不等动作,就被赵泽一双手轻轻托住。
“萧爱卿,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年轻的帝王如此说道。
赵泽郑重地看着眼前的谢知秋,心中感慨万千。
审完这桩案子,他忽然觉得以往熟悉的一切都看起来不一样了。
这帮臣子,个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当着他的面告诉他风调雨顺、四海繁荣,可真往下一看,才发现实情并非如此,人人都有自己的小算计。
就连他曾经深信不疑的齐慕先,都并非完全如他所想。
裂痕已经出现。
哪怕赵泽表面上对齐慕先恭敬依旧,已经有了细裂的陶器,也永远不可能真正恢复如初。
只有“萧寻初”,从头到尾真的在尽一个臣子的职责,没有在权势逼迫下对他说假话。
赵泽叹了口气。
在谢知秋眼中,此刻,这位青涩的皇帝眼底逐渐退去了起初的天真,开始浮现出如他皇兄一般的暗光来。
他望向谢知秋,道:“到头来,朝中竟只有萧爱卿你一个人,是真心忠诚于朕。”
“……”
谢知秋谨慎地没有开口,等着赵泽的后文。
果然,赵泽话还没说完。
“萧爱卿,朕看得出来,你是个有想法,也有才能的人。可朕作为一国之君,还有太多事情不明白。”
他一边说,一边握住谢知秋的手。
然后,他道:“所以,萧爱卿,朕能不能请你来告诉朕,究竟要如何才能治好这天下,如何才能当一个名垂青史的好皇帝?”
谢知秋心头微动。
半晌,她跪下来,对赵泽承诺道:“为了皇上,臣自当,竭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