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对萧将军道谢,感恩戴德。
*
不久,孙堂在萧将军的安排下,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既然要打长工,多半会住在将军府中。
府中人见他是萧将军的旧部下,又缺了一臂,都对他颇为友善。
孙堂此前生活艰难,还未用饭,萧家管事带他去用饭的时候,恰巧经过谢知秋与萧寻初的院落。
将军府极大,各处通达,可唯有这二少爷的院子装了门、上了锁,里面一片安静,没什么人气。
孙堂见这景象,不由多看了两眼,问:“那里是……?”
管事回答:“那是二少爷和少夫人住的院子,二少爷打小性子有点怪,喜欢摆弄奇奇怪怪的东西,前几年成婚后尤其不喜欢被人瞧见,所以就给锁上了。
“他们夫妇喜静,不喜生人,平时除了少夫人的妹妹和二少爷的师兄,院子里只有他们从小用惯的一两个仆从可以进去。你今后也注意着点,没事别打扰他们。”
孙堂连连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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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
大堂那里散后,萧家人各自离去,但是萧寻光在外面绕了一圈,驱走其他人后,又追上了自己的弟弟“萧寻初”。
谢知秋走到半道,听到萧寻光的声音,回过头。
雨中,萧寻光身姿高大挺拔,眼神坚毅,犹如一棵巨松。
此时,他看着自己这个“弟弟”,其实心头亦是震撼。
他与弟弟并不是十分亲密的兄弟,四年前“弟弟”忽然从临月山回家那次,他就感到,“弟弟”和他原本认识的那个弟弟有很大变化。
当时他只是感慨欣慰,这个小弟的确是比以前成熟不少。
在那时,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昔日那个懒散率直、有点小聪明的弟弟,有朝一日竟能高中状元,还在短短三年内,从一个八品知县升至二品参知政事,就算是写话本,都写不到如此离奇。
震动有之,钦佩有之。
但随之一同而来的,是陌生。
说实话,萧寻光有些不知道要如何与眼前这个“萧寻初”相处了,两人明明是亲兄弟,可这个弟弟的眼神如此冰冷疏离,眼底深得连他这个兄长都看不清。
不过,唯有一件事,让他还能在“萧寻初”身上,感受到两人血脉相连的亲密。
萧寻光定了定神,道:“那位姓叶的工匠,以前是你在临月山上的大师兄吧?他做的突火.枪,比想象中还要管用。”
实际上,他这次急急赶回梁城,还是为了突火.枪。
叶姓工匠很有责任心,说自己要去梁城任官,还特意做好一批枪才走。
但萧寻光清点了一下,发现上回与叶青接洽的人要么没说清楚,要么中间哪里出了纰漏,这批枪数量还不够。
战场凶险,容不得半点差池,最近辛军那里情况也不是很乐观,时间很紧迫。
得知叶姓工匠是去将军府找萧寻初了,萧寻光当机立断,马不停蹄地亲自赶回梁城。
在他心里,做官只是敷衍父亲,义军才是第一位的。
他亲自回家来谈,绝对比其他人少很多麻烦。
当然,他其实也怕这位叶师兄投靠朝廷以后,对义军的态度有变,甚至走漏消息,他非得过来确定一下才能安心。
除此之外,见一见弟弟,也是一件要事。
有了钟大梁在其中牵线,尽管萧寻光这几年与弟弟基本没有联络,但两人都和义军有牵扯这事,就算摆在明面上了。
以前,萧寻光只知道萧寻初推崇一种标新立异的学说,并且沉溺工匠之术,但他并不清楚被萧寻光称作“墨家术”的东西究竟是做什么的。
他可能是全家唯一一个在心底支持弟弟的人,但他的支持,本源自于两人同在父亲施压下的共情。
直到真正用到突火.枪,萧寻光才意识到,萧寻初在做的究竟是怎样一件倾覆传统的事,这东西究竟有怎样的价值!
他是有从戎之志,还有暗中支持义军的经验,一眼就看得出此物能在
战场上发挥何等作用。
没想到他们兄弟二人,性情爱好都不相同,但竟能在这件事上殊途同归!
萧寻光顿时就对这个弟弟生出一种比过去更深的亲近感来,他情真意切地道:“小弟,多谢你,依我之见,此物绝对能在战场上起到以少胜多、逆转全局之用。
“我以前都不知道你在做的究竟是何事,虽不曾像父亲那样反对,但心里难免觉得是富家子闲来摆弄的游戏,不曾想到原来……”
“等等。”
萧寻光还未说完,忽然被对面的人打断。
谢知秋目光安宁,她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兄长若要讲,还请跟我来。”
萧寻光茫然。
他虽想向弟弟道谢,但他本身并不是擅长表达感情的人,只想稍微说几句罢了,谢知秋摆出这样郑重其事的架势,他反而有点为难。
不过,谢知秋已自顾自撑着伞离去,萧寻光只好跟上。
两人离院落已经不远,几步就到。
萧寻光听到院中动静,抬起头,本以为是谢知秋回来,没想到她身后还跟着兄长,不免一怔。
他迎上谢知秋的目光,而谢知秋在确认过他在以后,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示意他在里面等待。
谢知秋与萧寻光走到廊下。
萧寻光没提进屋,就站在这里,将先前未尽之言讲完,道:“你所学的墨家之术,我认为确有足以造福千秋万代之奇用,是难得的远见之学。
“不单是在战场上,若是运用得当,想必还有极大潜力,能做出何等大的改变,简直不可想象。
“义军那里的局势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善,这回,是我必须谢你。
“你也好,那位叶工匠也好,能顶住压力,初心不改,委实不易。
“日后,还请你与那位叶工匠继续为义军制器,若是有新的军器问世,请务必告诉我,我必定第一时间前来尝试。”!